第183章 子不类父?一步退步步退!(1/1)

霍去病远离了权力中枢,但权力的波动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停止。

刘彻双手负背,目光远眺,眼神如水平稳深不可测,轻声道:“大将军,朕许久没有与你下过棋了…”

“可愿与朕手谈一局?”

“臣,莫敢不从…”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两人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

谁也不知道这对君臣间谈论了什么,只知道这场棋局足足下了一个下午。

等大将军回到府邸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双目空洞无神,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等第二天一早,刘彻就下令立皇后卫子夫之子,性格宽厚仁德厌恶争斗,被刘彻称为‘子不类父’的刘据为太子。

可还不等群臣从中抿出味来,刘彻就又接二连三抛出一颗颗重磅炸弹。

先是让春陀放出风声,有意让万石君之子石庆以及庄青翟成为太子太傅。

旋即赐婚大将军卫青,娶嫁对象为平阳侯曹寿遗孀——平阳公主。

以上两条消息,无论哪一条都可以称为震惊朝野的重磅消息。

可如今的汉帝刘彻,却是在同一时间抛出来,乃至于一点风声都没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那个平阳公主,虽然在身份上与卫青倒差不差,是刘彻长姐,可是一个嫁过人的寡妇…

不仅如此,平阳公主还曾公开笑道:“卫青曾是我家的仆人,怎么能做我的丈夫呢?”

可就是这样一尊‘克夫’人物,刘彻却要把她嫁给卫青,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如果说把平阳公主嫁给卫青,是刘彻在抽风,那么命石庆与庄青翟为太子太傅,那就是纯纯在发猪瘟。

秦不设太子,不设太子太傅,汉承其制,自汉惠帝刘盈开始,太子太傅皆由当朝丞相担任,这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的潜规矩。

公孙弘为外朝丞相,日思夜盼不知多久,就等着刘彻立刘据为太子,然后他也好效仿先贤,以丞相的身份尽宰相责任,以太傅的身份为太子引帝国之末。

今公孙弘七十有九,每天仍旧兢兢业业完成政务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等着刘彻的诏书,命他为太子少傅嘛!

可现在呢,刘彻就像是把他给忘了一样,转而‘精挑细选’让石庆、庄青翟为太子太傅。

当然,如果新命的太子太傅,是天下闻名的百家大能,那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石庆和庄青翟是什么玩意,也配越过他当太子太傅?

万石君,也就是石奋。

是楚汉时期时,高祖刘邦身边的一个侍从,靠着处世恭谨,拍须溜马,无功而至九卿之位。

其四子分别为:建、甲、乙、庆,在文景二帝广举孝廉时,以孝悌闻名于世,全成了两千石的官员。

五个两千就是一万,也是石奋‘万石君’名号的由来。

至于那个庄青翟,则是属于大汉开国功臣后代。

而一众功臣后代中,除去少数的几人外,大多都是纨绔王孙,这位庄青翟在窦太后还在时,尚能凭借一份香火情混个御史大夫。

可等刘彻上台后,立即被贬,这一贬就是整整十三年,朝中再无提及,可见才情之浅。

可就是这样两位酒囊饭袋,刘彻竟要提拔为太子太傅。

跟着石庆,跟着庄青翟,刘据他要去学什么?他能学什么?!

是在道德上误入歧途,还是在学业上荒废无度?

一边嘴上骂着刘据‘子不类父’,一边精挑细选两个酒囊饭袋成为太傅,不想刘据脱离掌控有所成就,而这……

就是刘彻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而这…就是天家!

子不类父,帝厌之。

子若类父,帝忌之。

看着父亲拟好的‘免归’辞呈,公孙度沉默良久,显然还没做好和刘彻硬刚的准备,出言道:

“父亲…这或许只是陛下的一个疏忽?”

“一个疏忽?”公孙弘凄惨一笑:“从未听说过空穴来风。”

“咱这陛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摆开外朝百官,直接乾纲独断罢了。”

“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那位大农令,司马迁高徒蔡述真,她的贬书已经到路上了,以咱陛下的掌控欲,绝不会允许有任何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

“无论是我也好,还是那位号称千古第一女臣的蔡述真,亦或是统帅三军的大将军、冠军侯也罢…都不过是陛下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用时,他可以把你高高捧起,丢时,也能瞬间把你打落泥潭,这就是一脉相承的高祖之风啊…”

此话一出,公孙度瞬间沉默,内心升起一抹深深的无力感。

自高祖开始,坐在皇位上的刘家子,就没一个是简单人物,全踏马是一群面善心黑,背地里下死手的怪物。

一代两代也就算了,可连续三代代代都是明君,帝王心术巅峰造极,玩弄群臣跟捏小鸡似的。

按理来说,既然刘彻跳过公孙弘,放出风声要命石庆、庄青翟为太傅,那公孙弘就该知难而退才是。

可刘彻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一件事。

治儒,也是有区别的。

一为公羊,二为榖粱。

整个朝堂里,除了董仲舒外,就属他公孙弘最懂公羊,是天下闻名的大家。

而石庆、庄青翟,则是两个反对新制,亲近榖梁学问的人。

所以公孙弘与石庆、庄青翟之间,不仅仅只是太子太傅之争,更是学术之争,是身前身后名之争!

他时日无多,无心名利,然学问永存不容玷污。

无论他公孙弘内心到底作何心思,都不得不站出来和刘彻打擂。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位太子同样心存不满的前提下。

而这位被刘彻称为‘子不类父’的太子,如今在干嘛呢?

他在恭敬的朝着帘子后边的身影拱手。

“先生一语成谶,父皇果真给据儿换了太傅,可若按先生之意反驳父皇,是否太过不敬?”

帘子后边的身影很瘦,让人看不清模样,只是抿了口茶水,不轻不重道:“农圣兵临洛阳告诉我们,有些事情不进就会退…”

“你母族卫氏势力日渐强大,陛下本就心怀忌惮,为避免皇位被外戚所夺,他今天敢换太傅,明天就敢撤消你太子之位。”

“其实什么人当你老师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你的老师必须是当朝丞相,屋檐滴水代接代,权力传承代代传,想必这个道理太子不会不懂吧?”

“文景二帝皆四旬而亡,今陛下三十有五,远矣?不远矣!”

“还是那句话,一步退步步退,不要等再退是万丈悬崖时,方悔今日之太傅!”

“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你觉得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