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朱祁钰看向桌子上的三国志:我该怎么办?改革还是别的(1/1)
朱祁钰看向桌子上的《三国志》:我该怎么办?改革还是别的
暖阁的门从里面闩上时,卫长国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朱祁钰背对着门板站了片刻,指尖还残留着门闩的凉意,像块冰,顺着骨头缝往心里钻。
案上的烛火跳了跳,将《三国志》的封皮照得发亮。那书不知放了几日,边角蒙了层薄尘,许是前日翻阅时随手搁下的。他走过去,指尖拂过“三国志”三个字,墨迹被岁月浸得发暗,倒比案上的奏章更显沉郁。
“朕该怎么办?”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暖阁低语,声音落在烛火里,碎成了点点火星。
视线落在书页上,恍惚间竟看成了爷爷朱棣的笔迹。那年他还是黄口小儿,在东宫偏殿见过爷爷的御笔——笔锋如刀,写“清君侧”三个字时,墨汁几乎要透纸而出。他那时不懂,只觉得爷爷眼里的光,比奉天殿的龙椅还要灼人。后来才知道,爷爷是提着刀,从南京杀到北京,踩着方孝孺的血坐上的帝位。
“方孝孺……”朱祁钰喃喃出声。史书里写,爷爷登基那日,召方孝孺写诏书,那老臣披麻戴孝闯进来,骂声震得殿梁发颤。爷爷说“你不怕诛九族”,方孝孺梗着脖子喊“诛十族又如何”。最后,那十族的血,染红了南京城的半边天。
他忽然想起徐有贞第一次兵变时,也是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那时皇兄朱祁镇刚被也先放回来没多久,宫里流言四起,说他这个“代宗”该还位了。徐有贞就在那样的风口浪尖上,带着三百死士撞宫门,喊的正是“诛奸佞,复正统”。
“奸佞?”朱祁钰扯了扯嘴角,指尖叩在《三国志》的“魏书”卷上。那里写着司马懿如何装病避祸,如何在高平陵政变里一夜翻盘。爷爷当年清君侧,是真的有“奸佞”,还是借了个由头?徐有贞喊着诛奸佞,他要诛的,到底是汪皇后的外戚,还是他这个碍眼的皇帝?
烛火噼啪一声,映出他眼下的青黑。他想起漠北边境那次,阿依娜站在帐篷外,风把她的红裙吹得猎猎作响:“你们朱家的天下,就是这样抢来抢去的?我父汗当年跟朱棣爷爷打仗,输了认栽,可你们自己人斗起来,比草原上的狼还狠。”
那时他还嘴硬:“我大明的事,不用外人置喙。”可阿依娜冷笑一声,指着远处赵岩旧部的帐篷:“徐有贞跑了,赵岩死了,可这些人还在。你今天放他们一马,明天他们就敢学你爷爷,再喊一次‘清君侧’。”
指尖猛地收紧,攥得书页发皱。他想起父亲朱瞻基在位时,瓦剌还不是也先掌权,是马哈木父子。那时爷爷留下的铁骑还在,父亲拉弓能射穿三甲,马哈木再横,也得乖乖来朝贡。可到了皇兄手里,一场土木堡之变,把爷爷攒下的家底赔了个干净,连皇兄自己都成了也先的阶下囚。
“也先……”朱祁钰望着窗纸,像是看见也先那张布满刀疤的脸。那个男人是狠,可至少磊落——打就是打,要赎金就明说,不像朝堂上这些人,笑里藏着刀,话里裹着毒。可就连也先,最后也栽在了阿依娜手里。那个说着“讨厌战争”的公主,用自己的命,换了两边暂时的安稳。
而他呢?坐拥着爷爷留下的江山,父亲传下的制度,却连朝堂都整不明白。徐有贞第一次兵败,他念着“稳定为重”,没赶尽杀绝,结果养出了第二次叛乱;赵岩死了,他又怕牵连太广引发动荡,对着那份通敌名册犹豫不决。阿依娜说得对,他这不是仁慈,是懦弱。
《三国志》从指尖滑落,“啪”地砸在案上,惊得烛火又是一晃。
书页散开,恰好停在“诸葛亮传”那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在烛光里透着股悲壮。他忽然想起自己刚登基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气——守好京城,整顿吏治,让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可如今呢?徐有贞跑了,朝堂上依旧是派系林立;琪亚娜怀着孕,却连个名分都不能光明正大地给;阿依娜那巴掌,打得他脸颊疼,更打得他看清自己的窝囊。
改革?怎么改?像爷爷那样,铁腕清洗,血流成河?他不敢。像父亲那样,温和整顿,徐徐图之?可眼下的大明,还有时间等吗?徐有贞在外虎视眈眈,瓦剌虽暂歇兵戈,可谁知道哪天又会南下?朝堂里那些人,看着他犹豫不决,怕是早已在心里盘算起了下一场“清君侧”。
朱祁钰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已浓,宫墙之外的京城一片死寂,只有零星的灯火,像困在笼子里的星子。他想起阿依娜说的“大明的框架是朱棣爷爷打下来的”,可框架再牢,梁柱朽了,迟早要塌。
他伸手推开窗,冷风吹进来,带着海棠花苞的清苦气。《三国志》还摊在案上,烛火照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个进退两难的帝王。
“改革……”他对着夜风低语,声音被吹得七零八落,“或许,是该让这框架,换几根新梁柱了。”
可换哪根?怎么换?他不知道。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忽然重得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远处的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了。朱祁钰望着案上的《三国志》,忽然弯腰捡起来,指尖在“司马懿”三个字上顿了顿,然后,缓缓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