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审判(4500字)(1/1)
城东。
简陋茅草屋内的道士穿着锦衣长袍,衣襟上“白云观”三个字更是用金色蚕食刺绣而成。
“空虚师兄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年轻道士端坐在蒲团上暗暗思索,他面容俊朗,嘴角留有小小胡须。
此人名唤“不虚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因为天赋极高,已经是白云观的金色道士了。
“算了,不等了,今日水龙泛滥,莫要错过了时辰。”
不虚子走到庭院中,接着从衣兜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炼丹炉放在地上,随后,他单手掐印,手指缠绕着手指念叨口诀。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放在院坝瓷砖上的那青铜炉子一下子在地面砸出个窟窿,随后就是嘎吱嘎吱的声音,青铜炉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成了一口大锅。
里头放着些干柴,确认没有被潮湿天侵染后,不虚子大步流星走到西院厢房。
“不虚师兄你来啦。”
里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位道士守在两边,里面是二三十位被铁链捆绑着的市民,从小孩到老人,男男女女应有尽有。
不虚子从衣兜中掏出张卷轴微微看起,然后又眯眼扫过那些被绑来的市民,不由啧舌:
“嘶,这空虚怎么一天到晚老给我找麻烦,人丹之术,哪能用这么干净的人?”
矮胖道士开口说话,声音饱满得像是塞了几个包子:
“湿兄,空虚湿兄说了,从街上赶集的人里抓,就芥末多人,你要的人丹材料,实在是找不到。”
瘦高道士语速很快,但尽显刻薄:
“师兄,咱这也是没办法,要不就将就练吧,若是粗过了水龙日,以后再要成丹就难了。”
不虚子狠狠瞪了眼二人:
“白痴,这人丹就是要用残缺供奉天道,让天道怜悯降下福音,这过于正常的话,除了人头汤,能练成什么?”
“那师兄,咱又要等明年了吗?”
“那倒也不必...瘦子,拿把刀来...”
接过刀,不虚子的眼神扫过这些人,最后抓住一女子的胳膊直接拖了出来:
“道爷道爷!放过我好不好,我家里...”
“你家有五十老母...下有儿女成群...对不对?你当我傻啊,每一个来这的人都这么讲。”
不虚子咧着嘴笑道,嘴里那颗虎牙金灿灿的。
女人看着那把刀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拼命扭动身子护住要害,眼泪水往往直流,周边其他被拐的人看到这种情况更是缩成一团,想跑但又因锁链过于厚重,根本站不起身来。
贴了张黄符在女人背上,不虚子没做别的,只是拿刀划开了她的上嘴唇,使一个美丽女子在此刻变成了兔唇姑娘。
“嘻嘻,这不就成了吗?没有材料,就现场制造材料呗,嘻嘻...胖子,拉去入药!”
被贴了黄符的女人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
胖道士拖着女人来到青铜炉子前,从头部开始,把女人直接塞了进去。
炉子不大,就一口鼎的大小,入口又只有拳头大,女人入药时脑袋竟卡在入口无法动弹。
胖道士着急,用力一推。
只听咔嚓颅骨碎裂声,随后就是各种骨头折断的场景。
在所有人眼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塞进了那只有碗口大小的青铜炉子中。
“嘻嘻,成了,畸形兔唇女,完成,下一个...流产高龄妇人...”
不虚子扫了眼,目光落在一个将脸完全掩盖在膝盖里的妇人。
“嘻嘻,有了!”
瘦道士将其拖了出来死死按倒在地上,她双腿蹬地,脖颈上血管蔓延至头皮,但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一张黄符落在肚腩上,周围黑雾具现,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一只饥饿的小鬼直接撕开妇人腹部钻了进去。
“诶诶,干嘛呢胖子,赶紧趁着还有呼吸把她塞进去,别耽误了事情,人丹必须是活人。”
“咳咳,下一个,双腿残疾的人。”
“诶,别怕嘛,桀桀桀...”
“三二一,用力!用力掰!”
和瘦道士一起打造了书上所要的特殊人群,扯断几人的大腿骨后不虚子累得那是满头大汗,但看着人丹药材被一一放入其中后,他又非常有满足感。
“去,把火点上。”
胖道士掏出根香火点上,对着天空扇了下,随后滂沱大雨落下,浇在青铜炉子上噼里啪啦声音直响,里头传来咕噜噜沸腾的声音。
“对头,一边烧水,一边下药,我看看下一个是什么嗷,你们先别急...”
“嗯,这次有点复杂,花柳病,这上哪弄去...”
思索会儿,不虚子露出个可爱的表情:
“答对啦,把花种在那玩意儿上不就行了咩...”
“你们两个...拿束花插上去,这事我就不亲手做了...”
就在三人忙活的如火如荼时,门外瞬间传来急促的呼吸与脚步。
紧随其后就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嗨呀,是空虚师兄呀~事情进展得可否顺利捏?”
“你...你在这干什么...不,赶紧跑,有个杂毛道士发现我们了!”
看着空虚子身上满是血迹的样子,不虚子觉得有些奇怪,他晃动脑袋,疑惑问道:
“空虚师兄,杂毛道士能有几年道行,看出来杀了不就行了?”
“那...那杂毛道士是先生命,虽然护体的十鬼不在了,但慧根还在!”
“哎呀呀呀...”
不虚子大步流星走到空虚子面前,他双手捧起中年道士满脸血污的表情亲吻着他的额头,接着抱着对方肩膀上蹿下跳:
“师兄你对我可真好!
我最喜欢你了,居然给我送来了先生命,等这炉子的丹药成了,我让你第二个吃!”
看着自家师弟天真烂漫的表情,不虚子苦口婆心拉着他往后院走:
“杂毛道士确实杂毛,除了几张基础符箓也没啥本事,应该才修行不久。
可这先生命他聪明啊,不知哪弄来了只小鬼,我还看不见,在那小鬼的帮助上,我们的弟兄全死了!”
“木啊!”
“师兄,你活着就行,其他人死了就死了呗,咱不怕,不虚给你报仇哦!”
“先生命而已,谁不是呀!”
“而且我还剩一鬼呢...也是怎么都看不见的那种。”
空虚子还想劝,但看着师弟那喜笑颜开的表情也决定不走了。
师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一定比那杂毛道士要聪明!
先生命,走在人间的唐僧肉,若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人家中,很容易在五岁以前就被懂行的道士夺了去。
自家师弟不虚子也是,若不是师父当年及时赶到,护体十鬼先不说能不能剩下一鬼,怕是性命也堪忧。
因为可怜他,空虚子也是溺爱,导致这小师弟一旦开心就没了大人模样。
“嘻嘻,师兄,你别担心这些材料,我都改进好了,从师父那偷来的五成丹法我一周就学会了,花了半年时间,我还学会了引剑阵的皮毛,嘻嘻,待会儿给你表演一下...”
“......”
“......”
“应该就是这间宅子了吧......”
放下被斩杀的白云观道士,张不问嗅着里头的血腥味,就在他准备推开大门的时候,边上忽然雾气炸现。
以为是翁仲提醒自己里头有危险,张不问扭头看去,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边上一位藏青色长袍男人,青面獠牙,浑身煞气,身子更是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这是一只鬼。
手中黑剑震动,张不问正想驱邪,却发现掏出黄符的手一个劲颤抖。
煞气入体,莫名的恐惧在全身蔓延!
还没来得及出手,那青面鬼便是一拳轰了过来!
雾气浮现,翁仲挡在张不问跟前抗住了这一拳,就在他准备趁此机会将黄符贴在恶鬼脑门的时候,翁仲居然没有抗住。
连鬼带人,张不问同翁仲一起飞了出去,他口吐鲜血只觉得肺部痉挛,而翁仲胸口则是渗出一个黑色大窟窿,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微弱许多!
翁仲没有迟疑,带着张不问往侧面一闪,竟是一道天雷砸在地面。
明明没有打中,但天雷威压闪过的同时,张不问只觉得头晕目眩,好似魂魄离体的感觉。
“......”
听到外面的动静,空虚摸着不虚子脑袋,满眼皆是溺爱,边上胖瘦二道士继续扛着人往青铜炉子里塞。
“听师兄的意思...那家伙用的鬼不是先生命中所带,是自己炼制的?”
“那这师兄大可放心,普通挡灾小鬼而已,没必要担心。”
“我花了两年时间,给这十鬼之一的阴雷鬼分了我一些慧根,现在又浪费时间给他做了修行。”
“那杂毛道士活不了的。”
“咱就放心等着丹药成就好了。”
空虚看着不虚子那潇洒的表情,又瞅了瞅门外天雷轰炸,只觉得一阵感慨。
当初给小师弟换尿布的他,如今也需要靠对方的肩膀乘凉了。
这些时日若不是师弟在集市摆针帮他诱拐人丹,他这二三十年的修为也不会有任何长进。
人比人,真是比死人呀。
但空虚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如若师弟真的在未来飞升,说不定可以点了他的将做个小仙童。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炉子咕噜噜声音渐渐起来,被绑来的人也越来越少。
“......”
“......”
张不问看得少,见的也少。
他不知道面前这是个什么玩意,就看到对方手里引动天雷拼命往自己面前轰炸。
他没有能力躲开,都是翁仲扛了下来。
周身黑雾缭绕,张不问忽然觉得翁仲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第一次,他竟然有了种翁仲要消散的感觉...
放白云观道士回去,他担心惹来更大的麻烦,说要来斩草除根,翁仲完全没犹豫。
“行了,咱撤吧。”
眼瞅着又是道天雷落下,张不问掏出张黄符贴在胸口挡了过去,看翁仲扛得还行,张不问只被打了一下心头血都呕出来了。
魂火,符箓,挡灾翁仲,能用的手段都用了,那青面鬼的身子像岩石般无法撼动。
“似乎是高阶级的挡灾鬼,倒比你这残缺先生命值钱些。”
“做个交易吧,我愿意放你一命。”
就在张不问觉得伤势扩大时,里面响起了不虚子的声音:
“养小鬼不容易,弄坏了就没得用了。”
“趁着现在还比较完整,不如把你手里那畜生的本命八字给我,我送你走。”
“咱可以立个真言符,保证说到做到。”
不虚子说完这些,侧头看向边上的空虚:
“师兄,我与他用真言符交换挡灾鬼不便出手,他已重伤,待会儿还请麻烦你一下,别放过这到嘴肥肉。”
思索这番话,张不问猛地看向翁仲。
朦胧的身影还是看不见脸,但他却瞅见这玩意朝他点了点头,庄重严肃呼之欲出。
怕张不问拒绝,翁仲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声劝阻:
“没事的”
“行,我跟你换。”
“小鬼生辰八字涉及天道,你周围有人,不妨出来我亲自告知与你!”
鬼就应该轮回投胎,让其留在人间作为护身鬼其实有些许违背天道,所以有些道行不高的道士容易遭受小鬼反噬。
而这生辰八字意味护身鬼的交互权,涉及些许命理天道,不可随意让他人听取。
所以张不问这要求对方出来的请求也很正常。
但对方相当谨慎,就看到青面獠牙鬼取出张真言符,随后慢慢下蹲在二人面前,侧头微听。
“告诉他就行,我俩乃是一体。”
“好,你凑近些,我与你说道。”
不虚子操控青面鬼俯耳。
“你妈死了...”
张不问凑在青面鬼耳边咆哮,并将画好的张姓本初解命符贴在对方脑门:
“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翁仲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情况,但护主是天性,雾气炸现,这一次隆隆天雷好似夹杂着无穷怒火,噼里啪啦落在张不问跟前。
翁仲一挡,竟是没了半个身子。
张不问单手掐印,引爆那张最后底牌,解命符!
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很多,身子肌肉不再年轻,一道金光在青面鬼身上炸开!
“啊——杂碎——!”
不虚子吐出口鲜血倒在地上愤恨说到,空虚从未见过师弟如此暴躁,竟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杂毛就是杂毛,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
“你知不知道这种残缺的贱命就算用了命解符也无济于事,你最多伤我五脏!”
“宰了他们!”
失去胳膊的青面鬼伤口在这会儿复原,随后瞬移到张不问跟前,手里雷光炸现带着地狱般的怒火。
把快消失了还想着给自己挡灾的翁仲拉到身后,张不问来不及取出木鱼,只得大拇指微弹,将手中那把震动许久的黑色长剑直接推了出来。
“换!”
“我跟你换!”
“你要什么我都跟你换!”
“给我弄死里面的东西!”
冥冥之中,张不问总觉得翁仲不像是个鬼。
他有思想,有态度,若是摒弃了,那自己一定会难过。
这些时日的相处,翁仲的陪伴更像是个...不爱说话的朋友。
黑剑出鞘,剑身上的红色眼睛懒散睁开朝四周扫视。
不止是张不问,甚至是不虚子等人都亲眼看到周围的景色都一下子黯淡无光,最后犹如被大火点燃的画卷一半烟消云尽。
长剑划破星空,平静的湖面泛着猩红...
一个人缓缓走到青铜长桌前,缓缓翻开了那张名为“审判”毛鱼子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