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辩驳(1/1)

待问清楚事情经过,时夫人的脸色铁青,冷冷地看着地上这个倚老卖老的婆子。

靖国公府的下人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又不是今日才有的,她才嫁过来时不知吃了他们多少闷亏。

及至后来执常国公府内宅管家之事,又是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将人用得顺手。

可晏宁才嫁过来多少时日,便拿着奶过前靖国公的李嬷嬷开刀,你这步子迈得未免也太大了些!

时夫人狠狠瞪了晏宁一眼,发现她并没看着自己,而是捧着茶杯自氤氲的白色热气里头盯着李嬷嬷,满眼的嫌恶,也不知又在想什么新鲜主意。

得,看来,她是定然不会知道自己莽撞行事又惹了多少老家人,苦头还在后头呢。

时夫人不由有些头疼,先时时嘉便同她把话说开,叫她且为了儿子,也莫要学着旁人家磋磨媳妇的婆婆。

若是不然,就立时跟皇帝求了外放的差事,带着媳妇躲到外头去不回来。

那会儿时夫人就气了个倒仰,骂这儿子养了也是白养,媳妇还不曾进了家门,便护得跟什么似的。

且她本来也受过老夫人的磋磨,不肯叫媳妇走了她的老路,带着怨恨守在婆母身边,因此,晏宁嫁到时家来,一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规矩,二来就算自己病了,也不叫她日夜侍疾。

如今倒养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竟然也不知会自己一声,便拿着老家人开刀。

时夫人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按说李嬷嬷奶了大伯一场,自然是咱们府上有功的,早该叫你回家荣养——”

李嬷嬷支了耳朵听着,心头一紧,便有些后悔。

回家就算再好,也要瞅着儿子媳妇的脸色过活,哪里及得上在秦夫人那里当半个老封君?

适才要说话,又听时夫人道:“只是你是大伯的奶妈,这些年又伴着大嫂,去留还是要知会大嫂一声儿。”

她叫了张嬷嬷亲自跑一趟,又问晏宁:“如今巧姐儿可还在祠堂里头跪着呢?你亲跑一趟儿,把她唤来就是。”

晏宁放下手上的茶,笑着道:“娴妹妹过来寻大妹妹,如今俩人儿都在三房那里玩呢。母亲既是叫人请了大伯母过来,不若把事情谈好了再接她回来?”

她的话里虽是商量,但那语气却是笃定得很,似乎怕秦夫人来了再将时巧娘关了起来,索性不叫她过来。

秦夫人来得很快,李嬷嬷瞧见她来,原来已经止住了的眼泪又“哗”地落了下来,颤抖着嘴巴扯着秦夫人的裙子,涕泪横流。

秦夫人连忙扶她起来,许是地上坐久了,李嬷嬷一时歪了歪,带得秦夫人也有些站不稳。

时夫人本起身要同她招呼,却见秦夫人皱了眉头,看向她责问道:“弟妹若是对我有什么嫌隙,尽管直说就是。何必拿这一把年纪的奶妈子做筏子,若传将出去,岂不叫人排揎我们府上苛待有功的老家人?”

时夫人原本到嘴边儿上的话立时就咽了回去,“大嫂说得是。大嫂先请上坐吧!”

她顺势瞪了在秦夫人后头站着的晏宁,内心不无怪责之意。

晏宁瞧着那李嬷嬷的猖狂模样,早猜到她等着秦夫人来与她撑腰,见此情景,更是贴合了心中揣测。

秦夫人随了时夫人在堂前坐下,又向时夫人道:“李嬷嬷年纪大了,又在凉地上坐了这般久,弟妹还是叫她坐下说话吧。”

“且慢!”忽而一脆声响起,秦夫人愕然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大伯母怕是不知,这李嬷嬷仗着自己旧年的功劳欺负幼主,把大妹妹的饭食尽数填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如今我正想回了大伯母,似这般眼里没有主子,猖狂得不得了的老婆子,不如打上一顿撵了去,也免得他人有样儿学样,偌大个国公府里,倒养上一堆蛀虫。久而久之,那还得了?”

晏宁快言快语上前指了站立不稳被人扶着的李嬷嬷向堂上坐头上的秦夫人和时夫人说道。

时夫人老神在在,秦夫人皱了眉头。

“不过是一份饭食,李嬷嬷年岁大了,既她要吃,再给巧姐儿备上一份就是了。李嬷嬷奶过她父亲,论理儿该当她养老,只吃一份饭食便这般兴师动众的闹腾,日后出了门子,行事这样小气,岂不叫人笑话?

何况她被我罚在祠堂反省,还惦记着饭食去处,如此心不诚,实是该打!”

晏宁望着她的眼睛不由瞪得老大,天可怜见儿,就算是晏夫人最看不上她的时候,也没有过不让她吃饱饭的时候!

时夫人怕她激动之下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连忙开口接了秦夫人的话头儿。

“这李嬷嬷虽在咱们家久了,又有奶过大伯的情分,大嫂将她当家人一样待,那是大嫂为人宽和,念旧。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都似她这般想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把家里的年轻主子都看不上,家里岂不要乱了套?

倒不是我要当了大嫂的家,只是瞧着巧姐儿被一个刁奴欺负得实在不像。大嫂担心巧姐儿容不得人,嫁出去了令家族蒙羞,可也该想想,咱们家的女儿若是在外头叫下人欺负了不敢吭声儿,才更叫人笑话咱们家不会教女儿哩。”

秦夫人默然半晌,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弟妹这话说的,确是为咱们府上着想。若放在以前,我定会依着弟妹这样的道理施为。只是这么些年过去,巧姐儿的父亲在我梦里出现的时候儿越发的少了,他原留下的几个姨娘,我也念着她们年轻,不叫同我一样守着。

如今身边儿只有这么一个奶过他的嬷嬷,每每坐在一处儿,还能说一说巧姐儿父亲还在时候的事,陪着哭上一遭儿——”

秦夫人的声音不大,听在晏宁耳中,却如同鼓点敲在胸口,闷闷地响,闷闷地疼。

“大伯母可知,就是因着你对这婆子的退让,才叫她敢欺负大妹妹,好好儿的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倒似被糊了嘴的鸟儿,被她气得只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