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买冰窖(1/1)

晏宁日日在房中向漫天的神佛祈祷,望贼老天垂怜苍生,将恼人的大雨歇了去。

又过了五六日,雨才渐渐停了,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晏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同时放了晴,卸下了一块大石。

时嘉还不曾回来,遣出去寻合适地界儿管家来回,道是在京郊一处庄子里寻了地方,离京城不远,而且庄子大,挖上几个地窖也不妨事。

晏宁有心出去看一看,才要出门时,跟着时嘉在值房里伺候的江南快马奔了回来,冲进二门处就要找少夫人。

待他进来,先唱了个大喏,又止不住面上的激动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得了个好信儿,怕叫人给抢了去,着小的过来寻少夫人快些拿了钱过去下定,若是晚了,便要后悔哩。”

他说得不明不白,晏宁心下犯着嘀咕,却又不敢耽误,连忙问道:“需要多少钱?我叫兰心同你去一趟。”

“世子爷只道将他交给少夫人的钱尽数拿上,怕兰心姐姐跑一趟不够,要少夫人亲去哩。”江南道。

晏宁不解,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也不敢耽误,只叫兰心抱了钱箱子,又带了巧梅一起,往皇城方向而去。

时嘉如今在枢密院挂着职,但是跟着江南左拐右拐的,竟将她们带到一处肃穆的院子里头。

打从车窗往外看,只见院子里匆匆来往皆是身着黑衣,面容严肃的男子,晏宁不敢下车,兰心更是将怀中的钱箱子抱紧了几分。

“可是少夫人到了?”车外传来时嘉问询江南的声音,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巧梅掀起了车帘子,遂看见了正往车子这边来的时嘉。

“这是什么地方?怪吓人的。”时嘉伸手扶了晏宁下车,又盯了一眼兰心抱着的箱子,这才笑着回转。

“朝中新设一处听蝉处,是我同尚维兄共掌的。今日得了好信儿,一时脱不开身,又怕时间久了叫人抢了去,等不得回家同你商量,这才叫江南回去将你请来。”

时嘉温和的声音安抚了晏宁心中的慌乱,也想起来这位他口中的“尚维兄”正是时嘉舅家定南伯府的世子林尚维。

只因是在办公的衙门,不好唤得这般亲密,是以才如此称呼。

时嘉将她带到了偏厅,坐着喝茶的林尚维起身同晏宁见了礼,将事说了,晏宁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原来连日阴雨,不光是河东道决堤造成洪灾,就连这京里也深受其害。

京外的民窖中存的冰大半化了去,有商人资金运转不灵,几乎立时从富商沦落成为乞丐。

城外便有个姓陈的商人要将手里的五座冰窖转了去,好歹还能留下一点底子,以期东山再起。

不过能行商的,哪里又是什么慈善人,问了许多人,也无人肯接手,都等着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好压价哩,反倒将放贷了引了去,催他提前还钱。

一来二去的,便被林尚维得知了消息。

同时,他还知道,这个姓陈的商人手里的冰窖被恭亲王家的二公子盯上,早放话出去不许别人接手。

就连放贷给陈老板的那些人这个时候催债,亦是受了他的指使,就等着他无路可走时好压价。

“这人也太可恨了!”晏宁近日里不光寻找能挖地窖的田庄,还找了经年的制冰匠人核算了做这门生意的投入成本,算下来可不是小数目。

如今恭亲王二公子只想着趁火打劫,却没想着别人损失惨重,这哪里是打劫,分明是要人命!

“旁的咱们不管,我已叫人去寻了陈老板,索性咱们听蝉处也是新公衙,旁人还拿不准深浅,早些将契过了才安心。”

不多时,便有门下小吏引了一个身着长衫的瘦削男子进来,晏宁早避到了屏风后,打从缝隙里头往外瞧。

只见这人年岁瞧起来也不算大,但是两鬓斑白,已现风霜之色。

时嘉与林尚维问了几句话,那人也躬身回答,当听见他们说想收了自己的冰窖,晏宁明显看到他脸上露出惊惶之色,只是强忍着不敢显露出来。

“你原许了人脱手,要价我们早打听到,原想再同你商量一回,只是听说你那借贷都要到了家里头。我们哥儿俩也不为难你,就依着你原先的价格签了契,若你愿意,立时过了户,你且带着家眷回乡去吧。”

时嘉放下茶杯,开口道。

那人嘴唇嗫嚅不曾出声,两眼却已经蕴满了泪花,趴下去给二人磕了头,什么也没说。

夜里时嘉回到家,晏宁才忍不住问他:“既是那人已经卖了冰窖,怎么还要让他离京回乡?咱们这样做事,不怕落个霸道的名声?”

时嘉一滞,扭头笑道:“若是他将冰窖卖了,却还留在京城,对他来说才是不好哩。届时恭亲王府的二公子不能拿我们兄弟怎么样,对付他一个平头百姓,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签了契,过了户,我与表哥先不声张,也是与他时间收拾细软逃命。那恭亲王府的二公子最是暴虐,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着晏宁道:“我那连襟素日跟在二公子屁股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若你这几日要回家,倒是要同着岳母说上一回,提个醒儿,免得日后有事被牵连进去。”

说起这个事,晏宁的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坐在妆台前由着兰心与她拆着头发,心中却是郁郁。

她将前些日子晏谨来时说的那些话同着时嘉说了,又十分无趣道:“反正总是她过得不好一些,若我计较,便是我的不对了。可又不是我叫她过得不好的。”

她那日对着晏谨道是自己小气,回来避了人想起来,免不得又哭了一场。

各人的心结都只能自己悄悄躲起来消受,半分指望不了旁人。

“阿宁莫要难过。”时嘉上前轻轻抱住她,耳鬓厮磨间,晏宁忽地瘪了嘴巴,回身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窗外,半边明月被云层遮了面,悄悄隐入云间不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