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太子真不是个好东西(2/1)
太子妃公孙毓素来身子孱弱,常年深居东宫调养,极少出来见外客。是以当对方说太子妃约她在云霄楼相见时,沈霜宁多少是有些惊讶的。
太子妃为人很好,是沈霜宁见过最温柔有智慧的女君。
当初也是太子妃冒着风险提醒她谢延有问题,单凭这份恩情,就足够沈霜宁感激一辈子。
或许是知晓太子妃前世命短,红颜薄命令人扼腕,她心里对这位女君总生出几分怜惜。
沈霜宁看了萧景渊一眼,后者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景渊道:“坐我们的马车,我送你过去。”
前来传话的宫女见状,并未多言,只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
东宫马车在前,燕王府马车在后,缓缓行驶在渐入夜色的大街上。
马车里,萧景渊问道:“你与那位太子妃,关系很好?”
沈霜宁温声道:“算不上深交,只能说比较投缘吧,太子妃是个很不错的人,我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萧景渊自然知晓那位太子妃前世的结局。
倘若没记错,太子妃是在明年雪尽春来的时节故去的。
而太子......
萧景渊眉头微微蹙起。
公孙毓死后,太子便像失了魂魄一般,对朝政、对皇位都没了半分兴趣,成日待在东宫里莳花弄草,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据说公孙毓生前就喜欢跟花草作伴。
也正因那般太子不作为,后来瑞王从封地回京,才会毫无还手之力,被对方借着“辅政”的名义步步紧逼,朝堂势力被打压得七零八落,连东宫的护卫都被削减了大半,形同虚设。
后来更是被皇后软禁,待在东宫等死。
彼时的萧景渊,对这位太子是很看不上眼的。
贵为一国储君,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却因一个女子的离世便彻底颓丧沉沦,这样的人,如何能当皇帝?
太子的软弱,不仅毁了自己,更间接助长了瑞王与皇后的气焰,让朝堂陷入更深的混乱,萧景渊一边应付瑞王,一边还得收拾他的烂摊子。
倘若他不是太子,萧景渊早就一刀斩了那个废物。
可后来,沈霜宁也没了......
他便有些理解太子了。
失去她,世间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马车轻轻颠簸了一下,萧景渊收回了思绪。
他转过头,牢牢握紧了沈霜宁的手,感受到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这才感到几分踏实。
他会用两年的时间,努力做好一个丈夫。
不多时,马车停在云霄楼外。
太子妃看到两人一同出现,倒也并不意外,坐在椅子上笑道:“世子不介意我霸占世子妃一会儿吧?”
萧景渊目光掠过雅间内的陈设,确认并无异样,才看向太子妃,语气平淡却透着分寸:“你们聊。我在楼下等你。”
最后一句,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沈霜宁身上,声音放轻了些许。
沈霜宁微微颔首。
萧景渊离开后,太子妃请沈霜宁坐下,笑着打趣了一句:“早听说萧世子成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他对你这般上心,连分开片刻都不放心的样子,我算是真信了。”
沈霜宁素来不太关注这些无关的事,是以并不知晓,她和萧景渊大婚的事,在市井乃至贵族圈子里传得多火热。
毕竟萧景渊当初可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自带无数话题,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早些年,京中世家的小姐们私下里最爱打赌的,便是这位冷面世子将来会娶哪家的姑娘。
那时不少人押注在宋惜枝身上,后来直到她嫁去了东宫,这个持续了数年的赌注才重新洗牌,众人又开始猜测新的人选,却无论如何也没往荣国公府的方向想。
谁也没想到他会娶沈霜宁,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在萧景渊大婚当日,不死心的小姐们还偷偷跑去看,结果就看到萧景渊亲自抱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又一打听,知道了更多的细节。一来二去,两人的事就传得到处都是,连太子妃都听说了。
她真的很羡慕很羡慕。
“那日你大婚,我本想亲自去恭贺的,可是旧疾复发,实在下不来床,倒是可惜了。”太子妃的嗓音细细柔柔的,透着几分虚弱之感。
她似乎又瘦了许多。
沈霜宁忙说道:“太子妃保重身体要紧,心意到了便好,不必挂怀这些俗礼。”
看着眼前人面色苍白的模样,沈霜宁不禁担忧:“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息?”
太子妃微微垂下眼:“宫里闷得慌,我不喜欢。”
沈霜宁闻言,也明白其中缘由,一时沉默下来。
太子妃看着她,轻笑道:“我今日就想出来走走,想找人陪我说说话,可思来想去,竟没有什么朋友倾诉,于是就想到了你,不会耽搁你太久的。”
今日其实是太子妃的生辰。
往年是在府里过,后来是太子陪她。一个从不喜欢过生辰的人,曾对她说:往后每年生辰,孤都陪你,你定要长命百岁。
可今年,宋良娣身子不适,太子就陪她去了寺庙祈福。
她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待着,实觉得没什么意思。
“您有什么心事,尽管跟我说。”沈霜宁耐心道,“别闷在心里,积郁久了伤身子。”
太子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霜宁道:“可是因为太子殿下?”
太子妃咬了咬唇,抬眸看着沈霜宁,眼眶泛红:“我是不是太计较了?他是太子,身边本就不可能只有我一人,何况,那是他求而不得、心心念念才娶回来的人,我怎可能比得上她......”
心中忽然生出莫大的委屈,她低下头,一滴的眼泪就砸在衣裙上,肩膀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脆弱得让人心疼。
沈霜宁见状,立刻起身坐到了她身边,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太子妃靠在她肩头,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沈霜宁什么也没说,就静静陪着她。
好一会儿,太子妃才渐渐止住哭声,接过沈霜宁递来的帕子,苦笑道:“让你看笑话了,这般失态......”
沈霜宁却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太子妃茫然地眨了眨眼:“去哪?”
沈霜宁狡黠一笑:“跟我来就是。”
不多时,沈霜宁带着她出了云霄楼。
两人穿过云霄楼前的热闹街市。
刚拐过一个拐角,便听到前方传来清脆的“砰砰”声,夹杂着摊主低低的吆喝:“来咯来咯!十文钱砸三回,把晦气都砸出去咯——”
太子妃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路边摆着个简易小摊,摊主支着个半人高的木架,架上摆着几十只粗瓷碗,而对面的墙根下早已堆了厚厚一层碎瓷片,显然生意极好。
此时正有个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站在摊前,拿起一只碗,对着墙根狠狠砸过去——
“砰!”一声脆响炸开,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落在地。
那汉子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爽快地付了钱,脚步轻快地转身走了。
“这是……”太子妃看得微微发怔。
她自小在深宅大院长大,见惯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从未见过这般“粗犷”的营生,更不懂砸个碗有什么可高兴的。
沈霜宁却拉着她走到摊前,随手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对那摊主说道:“剩下的,我都包了。”
摊主正弯腰收拾东西,闻言立马抬头看向来人,登时一愣。
居然是两位姑娘。
其中一人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可通身气质不凡。另一位眉眼明媚,肌肤胜雪,漂亮得过分。
再定睛一看,桌上白花花的银子。老娘诶,这是要发了!
摊主不敢怠慢,用衣袖擦了擦手,立刻殷勤地递上瓷碗:“姑娘请!您尽管砸,不够我再给您搬!”
戴帷帽的是太子妃,她看着摊主递过来的瓷碗,没有动,却并非嫌弃,只是有些拘束,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霜宁。
沈霜宁一把接过来,转身对着墙根,手臂扬起。
只见那只粗瓷碗带着风声飞出去,砸在墙壁上。
太子妃瞪大眼睛,有些看傻了。
沈霜宁拍了拍手,转身将一只瓷碗递给她,说道:“以往我不高兴时,就来这砸上一通,心里就痛快了。你试试。”
“有这么神奇么?”太子妃迟疑地接过来。
正准备砸出去时,沈霜宁又叮嘱了一句:“砸出去时,要在心里默念讨厌的人,才会管用哦。”
太子妃一愣,不是很懂:“那我该默念什么?”
“比如……”沈霜宁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太子殿下真不是个好东西!”
太子妃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又不知道。”
太子妃抿了抿唇:“有道理。”
她在心中默念了句什么,随即将手里的碗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碎了。
太子妃眨了眨眼,随着那瓷碗碎裂,仿佛积压在心里的怨念,也有了发泄的出口。
她看向沈霜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还可以再砸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