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冰城碎玉(1/1)
建安九年,腊月廿九。
涿郡,这座曾经的幽南雄城,此刻已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连日的猛攻,如同铁锤反复锻打,在它高耸的城墙上留下了无数狰狞的疮疤:焦黑的箭痕、崩裂的垛口、被投石砸出的巨大凹坑,以及城下堆积如山、被冻得僵硬发黑的尸骸。凛冽的朔风卷着雪粒,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气味,在断壁残垣间呜咽盘旋。
冀州军的大营如同黑色的海洋,将涿郡围得水泄不通。赤色的“罗”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招展,如同燃烧的复仇之火。居庸关的血战、桃庄的冲天烈焰、鹰愁涧的浴血坚守,早已将这支军队的士气与杀意淬炼到了极致。每一个士兵眼中都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破城的渴望,是复仇的怒火,更是对即将到来的最终胜利的无限期盼!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沙盘上,涿郡的每一处城墙豁口、每一条街道、甚至每一座重要的府邸都被精确标注。徐庶、陈宫、刘晔、张任、张合、张辽、高顺、张绣、魏延、黄忠……冀州军的核心文武齐聚一堂,脸上虽有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诸公!”徐庶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静,“涿郡已成困兽!颜良文丑虽勇,逢纪郭图虽诈,然外无援兵,内乏粮草(桃庄被焚,城中存粮有限),军心涣散!破城,只在朝夕!然,困兽犹斗,其亡必烈!此最后一战,务求雷霆万钧,一举功成!绝不可予其喘息之机!”
他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几处被特别标注的城墙破损处:“连日猛攻,南门、西门、东南角三处城墙破损最为严重!尤以东南角为甚,乃张辽、高顺将军自鹰愁涧方向持续施压所致!此处,当为主攻方向!文远、伯平!”
“末将在!”张辽、高顺同时踏前一步,甲胄铿锵。
“命你二人率陷阵营全部、并文远本部精锐步卒一万,辅以刘晔先生所部所有重型攻城器械,主攻东南角!不惜一切代价,给孤砸开涿郡最硬的骨头!陷阵营为锋矢,城破之后,直插内城,擒杀袁尚(袁尚此时担任涿郡太守)!”
“末将领命!必破东南!”两人齐声怒吼,眼中战意沸腾。
“张任、张绣!”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精锐步卒八千,分别猛攻南门、西门!多备云梯、冲车,攻势务必猛烈如潮!牵制守军主力,使其无法全力增援东南!”
“得令!”张任面容冷峻,张绣眼中凶光闪烁。
“魏延、黄忠!”
“末将在!”
“命你二人率所部精锐步卒五千,并强弩手三千,于北门方向列阵!多设旌旗,擂鼓呐喊,做出主力强攻态势!此为疑兵,务必将袁尚最后可能预留的预备队牢牢钉死在北门!若守军空虚,伺机登城!”
“遵命!”魏延按捺不住兴奋,黄忠抚弓颔首。
“张合将军!”
“末将在!”
“命你率铁骑一万,游弋于三门外围!一旦城门告破,立刻率铁骑突入!分割溃兵,直冲郡守府!擒拿袁尚及逢纪、郭图!勿使一人走脱!”
“末将领命!”
“陈宫先生!坐镇中军,总揽全局,协调各方!”
“元直放心!”
一道道军令,如同无形的链条,将庞大的战争机器紧密咬合。肃杀之气弥漫大帐,仿佛连炭火的温度都被冻结。
徐庶最后走到帐门,猛地掀开厚重的门帘。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他极目远眺风雪中那座摇摇欲坠的孤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响彻在每一个将领心头:
“明日!除夕!”
“我要用涿郡的城墙做鼓!”
“用袁军的鲜血做酒!”
“用袁尚、颜良、文丑的头颅——”
“祭我冀州战旗!”
“诸君!功成在此一举!凯旋之日,我与诸君——痛饮易水!”
“愿随军师!破城擒贼!”震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腊月三十,除夕。
天色未明,风雪稍歇,但寒意更甚。涿郡城头,守军早已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地望着城外那片无边无际、沉默得令人窒息的黑色海洋。连日的猛攻、饥寒的折磨、后路断绝的绝望,早已抽干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
“呜——呜——呜——!”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进攻号角,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打破了黎明前死一般的寂静!
“杀——!”下一刻,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涿郡城!大地在颤抖!
“放——!”刘晔嘶哑的吼声穿透喧嚣。
“轰!轰!轰!”数十架经过连夜加固、装填着巨大石弹和燃烧火油罐的投石机同时发出怒吼!燃烧的巨石如同坠落的陨星,拖着长长的黑烟尾迹,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狠狠砸向早已伤痕累累的东南角城墙!
“轰隆!!!”地动山摇般的巨响!砖石混合着冰雪和守军的残肢断臂冲天而起!一段近十丈宽的城墙在恐怖的轰击下,如同被巨神之锤砸中的朽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向内崩塌!一个巨大的、通往地狱的缺口,赫然暴露在冀州军面前!烟尘混合着血雾冲天而起!
“陷阵之志——!”高顺冰冷如铁的声音在烟尘中炸响!
“有死无生——!”两千名身披重甲、手持恐怖陌刀的陷阵死士,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魔神,踏着同袍用生命铺设的浮桥(护城河已被填平多处),踏着滚烫的碎石和尚未冷却的敌人血肉,迎着缺口处袁军惊恐射来的稀疏箭雨,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悍然冲入了那道血肉模糊的死亡之门!
“陌刀——!斩——!!!”整齐划一的咆哮如同死神的宣判!陌刀寒光组成的死亡森林轰然斩落!挡在缺口处的袁军步卒,无论是仓促结阵的长矛手,还是身披铁甲的校尉,在无坚不摧的陌刀面前,如同纸糊泥塑!瞬间盾碎!甲裂!人亡!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抛洒!缺口瞬间被硬生生劈开、拓宽!化作一片修罗血池!
“杀进去!夺城!”张辽手持长刀,身先士卒,率领如潮水般汹涌的步卒主力,紧随陷阵营之后,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被撕开的血口中,疯狂灌入涿郡城内。
几乎在东南角被轰开的同时,南门和西门的佯攻瞬间转为最猛烈的强攻!
“登城!登城!”张任的吼声清越如龙吟!无数云梯如同钢铁巨兽的触手,再次密密麻麻地搭上城墙!悍不畏死的冀州军士兵口衔钢刀,顶着滚木礌石和沸腾的金汁,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张绣亲率精锐,在城下强弓硬弩的掩护下,推着巨大的冲车,一次又一次猛烈撞击着早已变形的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城头守军顾此失彼,被三面同时爆发的猛烈攻势彻底打懵,防线摇摇欲坠!
“放箭!放箭!”魏延兴奋地挥舞着长刀!三千强弩手将密集的箭雨泼洒向北门城头!黄忠立于阵前,铁胎宝弓拉成满月,一支支特制的重箭如同夺命的闪电,精准地狙杀着城头任何敢于冒头的军官和弓弩手!鼓声震天,喊杀动地,北门守军被这声势骇人的“主力”牢牢钉死在城头,不敢有丝毫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