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腐殖幻境,生死共耕(2/1)
云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方才埋下嫩芽时的灼痛还未消尽。
待她低头细看,却见原本托着耕心种的掌纹里,只余下一道淡金色的印记,像片被阳光晒透的银杏叶,随着脉搏轻轻跳动。
"怎么会......"她喉头发紧。
那株嫩芽明明才刚埋下,难道连种子都被腐土吞噬了?
试着运转《共生诀》,灵力刚行至丹田便如撞在棉絮上,绵软得提不起半分力道。
云栖的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她能清晰感觉到经脉里有根无形的线,正慢条斯理地抽走她的灵元,连带着气血都有些翻涌。
"在这片腐殖幻境里,任何修士之力都会被削弱至最低。"
阴寒的声音自头顶压下。
云栖抬头,正见墨黎立在远处三丈高的石台上,黑锄斜倚身侧,衣摆被腐风卷起,露出腰间一串骨珠,每颗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他的目光扫过云栖发白的指尖,唇角勾起极淡的冷笑:"唯有真正的耕者,才能凭双手与意志唤醒土地。"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旋。
黑锄砸在焦土上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青灰色根须从裂缝里钻出来,粗如儿臂,表面布满暗红的倒刺,尖端还滴着黏液,散发出腐肉般的腥气。
"云栖!"
沈砚的低吼几乎与此同时炸响。
他本站在云栖身侧,此刻却被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隔开,玄色法袍被灵力震得猎猎作响。
他挥出的青锋剑砍在屏障上,只溅起几点火星,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云栖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这个向来冷静的执法堂堂主,此刻额角青筋暴起,手掌重重拍在屏障上,指节泛着青白:"退到我身后!"
可根本没有退路。
根须已经缠上她的脚踝,倒刺扎进皮肉的瞬间,她闻到了血锈味。
云栖咬着牙去掰那些根须,却发现它们比铁索还韧,越挣扎倒刺扎得越深。
"沈砚!"她突然喊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看好我的手!"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重重按在自己腕间的脉门。
剧烈的刺痛让眼前泛起金星,可那道压制灵力的线却突然松动了些——这是她在药堂当杂役时偷学的,用痛觉刺激经脉的笨法子。
根须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已经缠住了腰。
云栖能感觉到它们在往她体内钻,像无数条小蛇,要把她的血肉都绞成烂泥。
她的视线扫过腰间——那柄陪了她三年的小锄还在,木柄被磨得发亮,刃口有几道细细的缺口,是上次翻青石岭时磕的。
"逆耕法......"她突然想起冯书生说过的话。
那是个总蹲在药园角落写《百农手记》的老书生,有次喝醉了酒,拉着她的手嘟囔:"真正的耕者,要学会和土地较劲。
断旧根,才能长新根。"
云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金印里。
她腾出一只手抓住小锄,手腕微转避开缠向脖子的根须,然后猛地扎进离自己最近的根须主脉——那是根须最粗壮的部分,表面有团暗紫色的凸起,像颗腐烂的心脏。
"噗!"
小锄没入半寸。
根须突然剧烈震颤,黏液溅在云栖脸上,烫得她睁不开眼。
但她能感觉到缠在身上的力道松了些——那些根须正疯狂收缩,试图避开小锄的位置。
"再深一寸。"她咬着牙,另一只手扣住锄柄往下压。
腐土混着黑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沾在小锄的木柄上,滑溜溜的几乎握不住。
可她的掌心在发烫,那道金印像是活了,顺着血管往手臂里钻,带来一股清冽的生气,正好压过根须里的腐毒。
沈砚的手掌还按在屏障上,指缝里渗出了血。
他望着云栖被根须裹成茧的身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哑声说:"我在。"
这两个字像颗定心丸。
云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慌乱全凝成了锐光。
她顺着根须的走向移动小锄,每一次下刺都精准避开要害,专挑主脉间的连接点——这是她种了十年地才练出的本事,哪里该疏,哪里该断,土地早就在她心里画好了图。
"咔嚓!"
最后一声脆响混着腐土的碎裂声。
云栖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那些根须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在地上,表皮迅速干瘪,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
焦土上,不知何时多出块寸许见方的空地。
那里的土色比周围浅些,泛着暗红,像块被血浸过的玉。
云栖扶着腰喘气,视线落在那片空地上。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沈砚砸屏障的闷响,还有墨黎低低的冷笑。
但此刻她的掌心还在发烫,金印的光比刚才更亮了些。
那片空地底下,似乎有什么在动。
根须瘫软的瞬间,云栖的膝盖重重磕在焦土上。
她却顾不上痛,颤抖的手指已探向腰间的布囊——那是她今早出门前特意装满的灵草种子,每粒都裹着药堂最细的养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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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借我点光。"她仰头看向屏障后的人,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温软,可眼底烧着团火。
沈砚的瞳孔骤缩,玄色法袍下的指尖猛然攥紧,青锋剑嗡鸣着震出三尺寒芒。
那道冷光穿透屏障缝隙,正落在云栖摊开的掌心里,将布囊里的淡青色种子照得透亮。
她捏起三粒种子,指腹刚碰到种壳,腕间被根须划破的伤口便渗出血珠。
云栖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任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空地上——这是冯书生在《百农手记》里写的"血契引生",用修士本命血唤醒沉睡的灵土。
"天地同根,草木共生。"她低声念出《共生诀》的起咒,喉间尝到铁锈味。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三粒种子突然从掌心跃起,精准扎进暗红土中。
焦土像被烫到般轻轻震颤,云栖看着土面裂开极细的纹路,嫩绿色的芽尖正顶开腐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展叶。
第一片叶子展开时,沈砚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看见那株灵草的茎秆泛着淡金,每一片叶纹都像被晨光浸透,原本缠绕在云栖身上的腐气被这金光一冲,竟发出"嗤啦"的灼响,化作黑雾散了。
"有点意思。"墨黎的声音突然拔高,黑锄在石台上敲出闷响。
他原本半垂的眼尾挑起来,骨珠串在腰间碰撞出细碎的脆响:"但你以为这点生机,就能破得了我的腐殖幻境?"
话音未落,云栖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颤。
她踉跄着扶住刚长到半人高的灵草,却见远处腐土翻涌如潮,无数灰白骨架从土中爬出,身上缠着滴着黏液的毒藤,层层堆叠着垒成一座巨塔。
塔顶悬浮着枚血色种子,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刺尖都往下淌着黑血,滴在焦土上便腐蚀出碗口大的窟窿。
"若你能在此地种出生机——"墨黎的指尖漫不经心划过黑锄的刃口,"我便告诉你,当年被你埋在后山桃树下的小阿禾,最后是如何断的气。"
云栖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被冻得只剩一口气的小女娃缩在桃树下,手里还攥着半块她偷来的炊饼。
当时她跪在雪地里用体温给孩子暖身子,却被巡山弟子发现,硬拖去受了三十鞭。
后来她再去桃树下,只见到一滩冻成冰的血,和半枚染血的银锁。
"你敢——"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金印,灵力如潮水般从丹田翻涌而上。
可还没等她运功,无数青黑色毒虫从毒藤里钻出来,尖啸着扑向灵草。
云栖抄起小锄挡在灵草前,锄刃挥过的地方腾起火星,却还是有几只毒虫扑到她手背,咬出一串血珠。
"云栖!"沈砚的剑终于在屏障上劈出一道细缝,他的指尖从缝里探出来,几乎要碰到她发梢,"我数到三,你往左边闪!"
云栖咬着牙点头。
她能感觉到灵草的根须正顺着她的脚踝往体内钻——这是《共生诀》的反噬,灵草需要汲取她的生机才能对抗腐气。
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座腐尸巨塔上,血色种子的压迫感像块磨盘,压得她每呼吸一口都要费尽力气。
"一。"沈砚的声音带着破音。
云栖挥锄砸飞三只毒虫,另一只趁机叮在她脖颈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摸索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牌——那是农典残卷的碎片,原本温凉的玉面此刻烫得灼手。
"二。"
玉牌突然泛起青光,将扑过来的毒虫震得倒飞出去。
云栖趁机将玉牌按在灵草根部,腐土下传来闷响,灵草的茎秆瞬间拔高,叶片展开如伞,将她和灵草都护在金光里。
"三!"
沈砚的剑终于劈开屏障。
他踉跄着冲过来,玄色法袍被腐气灼出几个破洞,却在触到云栖的瞬间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指尖按在她后心,精纯的灵力如暖流注入她体内:"撑住,我帮你引生机。"
云栖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不是疼,是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沈砚时,他作为执法堂主来药园巡查,她正蹲在泥里拔草,他的皂靴停在她面前,却没像旁人那样喝骂,只说了句"草要连根拔,否则三月后还会生"。
现在他的灵力裹着暖意,顺着她的经脉冲进丹田。
云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识海里裂开,那道淡金色的银杏叶印记突然亮得刺眼,她听见自己体内传来"咔"的轻响,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
温暖的力量从掌心的金印涌出,顺着她的手臂流进灵草,又从灵草的根须扎进焦土。
原本暗红的土色开始变浅,逐渐透出健康的棕褐。
云栖望着那座腐尸巨塔,突然发现塔顶的血色种子在颤抖——它表面的倒刺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种壳,像颗被剥了皮的荔枝。
"这不可能......"墨黎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他的黑锄在石台上划出深痕,骨珠串突然崩断,骨珠滚落在地,每颗都裂开细小的缝。
云栖扶着沈砚的肩膀站起身。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翻涌,像是久旱的土地突然迎来甘霖。
掌心的金印不再只是跳动,而是发出柔和的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色光晕里。
远处,腐尸巨塔的顶端,血色种子的种壳裂开了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