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解救驯兽(1/1)
云栖的指尖还残留着雷驯兽师腕间的温度,那粗粝的触感像后山老槐树皮,混着血锈与药草的气息。
老人眼底翻涌的暗红虽已褪去,却仍有团灰雾般的东西在瞳孔深处盘旋,让他的目光像浸了水的纸,模糊又沉重。
"阿桃她娘..."雷驯兽师突然抓住云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发白,"当年陆掌教说要清剿山匪,让我用灵兽引她们入伏...阿桃才三岁啊,蹲在驯兽房门口等我带糖人..."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混着灵兽倒下时震落的麦芒,扎得云栖心口生疼。
沈砚的剑刃"当啷"坠地,他半跪在地,用染血的衣袖替云栖擦去额角的冷汗。
血渍沾在她青灰色的杂役服上,像朵开败的红梅。"先退到角落。"他声音发哑,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是用身体替她挡住灵兽尸体上散出的阴寒。
云栖摇头,目光扫过雷驯兽师腰间晃动的青铜铃铛——方才灵兽攻击时,那铃铛总在他颤抖的指尖发出细碎轻响,与灵兽脖颈的符文同频震颤。
她注意到,老人每说一个字,左手小指就会不受控地抽搐,像是被什么力量扯着筋脉。
"余道长!"她突然提高声音,"您看雷前辈的手!"
余道长正俯身检查断裂的阵旗,闻言立刻直起腰。
他是门派里最善观气的阵修,此刻眯起眼盯着雷驯兽师的指尖:"抽的是手少阴心经,像是被蛊虫啃噬筋络的后遗症。"
"那铃铛。"丁药师的玉鼎还裂着缝,却从袖中摸出个放大镜,"方才灵兽符文亮起时,铃铛上的纹路也在发光。
云丫头,你记不记得古籍里说过'兽契铃'?
以驯兽师血脉为引,灵兽本命为锁,一铃动则万兽惊。"
云栖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曾在《百兽谱》残卷里见过只言片语——兽契铃一旦认主,驯兽师若想反抗,蛊虫便会顺着血脉啃噬心脉,比蚀心蛊更狠。
难怪雷驯兽师恢复神智后仍在挣扎,原来陆沧溟早给他下了双重锁:蚀心蛊控魂,兽契铃锁身。
"要破局,得先毁了铃铛。"沈砚扯下外袍裹住伤口,指节扣得发白,"但雷前辈现在的状态,强行摘铃会要了他的命。"
邱师姐不知何时捡回短刃,刃尖挑起地上一撮灵兽毛发:"灵兽虽瘫了,血契符的怨气还在。
若不在半柱香内彻底解除,它会醒过来撕了这屋子。"她话音未落,灵兽的尾巴突然抽搐,带倒了半人高的石墩,碎石砸在魏书生脚边,惊得他踉跄后退。
"我来引开怨气!"程书生不知从哪摸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立刻化作金芒缠住灵兽独角。
他本是被陆沧溟收买的书生,此刻额角渗汗,却咬着牙冲云栖笑:"当年你给我治手伤时说'善恶只在一念',现在...我想站对边。"
云栖胸口一热。
她快速扫过众人:沈砚虽伤重,剑招依然精准;余道长重新结阵,阵旗碎片在他掌心发出幽光;丁药师已经开始调配镇魂散,药碾子转得飞快;邱师姐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正盯着兽契铃的位置——这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机会。
"沈砚,等我数到三。"她按住雷驯兽师手背,感受着那不受控的颤抖,"余道长用困仙阵定住雷前辈的手;丁师兄把镇魂散调成雾状,我用帕子引到他鼻间;邱师姐,你看准铃铛的系带——那是用冰蚕丝编的,短刃蘸点你的破妄水就能割断。"
雷驯兽师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云栖手背:"小丫头...别管我...快逃..."
"阿桃还在等你。"云栖轻声说,"她昨天给我看你编的草蚂蚱,说雷爷爷编的比谁都像。"
老人的瞳孔猛地收缩,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腰间铃铛。
那是个刻满兽纹的青铜铃,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极轻的嗡鸣,像困在笼中的幼兽。
"一。"
沈砚的剑重新出鞘,剑尖凝聚起淡青色剑气——那是他最克制的"清风斩",只破物不伤肉。
"二。"
余道长的阵旗碎片突然腾起,在雷驯兽师身周织成半透明的网,精准缚住他抽搐的左手。
"三!"
云栖将丁药师递来的镇魂散帕子按在雷驯兽师鼻下,药雾裹着甜苦的艾草香涌入他鼻腔。
同一时刻,邱师姐的短刃闪着幽蓝光芒掠过,冰蚕系带应声而断;沈砚的剑气紧随其后,精准劈在铃铛上——青铜碎裂的声响里,雷驯兽师发出一声痛呼,却不再是被控制时的沙哑,而是带着活人温度的闷哼。
灵兽的独角突然爆出一团黑雾,程书生的黄符瞬间被烧穿。
黑雾里传来陆沧溟阴恻恻的笑声:"好个云杂役,连我的兽契铃都破了...但你们以为,守藏之地的秘密,是你们能碰的?"
"小心地脉!"韦道长突然从角落冲来,他是门派里最善风水的长辈,此刻脸色惨白,"陆沧溟在地下埋了引魂钉,黑雾在抽守藏之地的生气!"
云栖低头,这才发现脚边的麦浪正在枯萎。
金黄的麦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麦秆上爬满黑纹,像被泼了浓墨。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泥土时猛地一震——那本该松软肥沃的土,此刻冷得像冰,还带着细微的震颤,像是大地在颤抖。
"用农耕术!"丁药师突然喊,"你培育灵药时用过的催芽诀!
或许能护住地脉!"
云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
后山菜田的泥土、晨露打湿的菜苗、被她治好的枯萎药草...这些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她望着逐渐枯死的麦浪,咬了咬牙,指尖轻轻点在泥土上——
一株嫩绿的麦芽从她指缝钻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很快长出两片新叶。
云栖的指尖陷进冰冷的泥土里,掌心那缕熟悉的温热却像活过来的蚯蚓,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
她能听见麦秆里汁液干涸的轻响,看见黑纹正沿着最近的麦穗往上爬,像条急着啃食心脏的毒蛇。"催芽诀"在舌尖滚了三遍,最后竟变成后山菜田的晨雾——那时她蹲在田埂上,用食指戳开板结的土块,看被她救回的药苗顶破泥土,嫩黄的芽尖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小师妹!"丁药师的药碾子突然停住,他抓着半块朱砂的手在发抖,"地脉抽的不只是生气,还有...还有雷前辈体内的蛊毒在共鸣!
我这有半炉未完成的解蛊散,需要你用灵草引药!"
云栖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掌心刚冒出的麦芽,突然想起雷驯兽师说阿桃蹲在驯兽房门口等糖人的模样——那孩子编的草蚂蚱还别在她衣襟上,草叶边缘被小手指摩挲得发亮。"沈砚!"她猛地抬头,"你护住雷前辈心脉!
丁师兄,把药粉倒在我手心里!"
沈砚的剑还悬在半空。
他后背的伤口早浸透了外袍,此刻却像块烧红的铁,连剑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听见云栖的声音,他手腕微转,剑尖点在雷驯兽师膻中穴上,淡青色的剑气顺着老人青筋暴起的脖颈游走,像根无形的绳,将翻涌的蛊毒往丹田压:"动手。"
丁药师的玉瓶"咔"地裂开条缝,暗红色药粉混着碎玉渣子落在云栖掌心。
麦芽的嫩尖突然泛起金光,像是被什么力量拽着,"噌"地窜高半尺,叶片上的脉络竟与药粉的纹路重合。
云栖喉间发甜——这是农耕术与灵草共鸣的反噬,但她咬着唇硬撑,指尖轻轻按在雷驯兽师手腕的脉搏上。
"咳...咳..."雷驯兽师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终于有了活人气息。
他望着云栖掌心的金芽,老树皮似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尖擦过那株麦芽:"当年...我娘在灾年用这种法子...救过一村人..."
"雷前辈!"邱师姐的短刃擦着云栖耳畔飞过,精准挑开雷驯兽师腰间最后半截冰蚕系带。
青铜铃铛的碎片"叮铃"落地,余道长的困仙阵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那是蛊虫被斩断血脉时的挣扎。
雷驯兽师浑身剧震,喷出的血沫里竟裹着条半透明的虫,在地上扭了两下,便被韦道长的风水幡卷进阵眼。
"灵兽醒了!"程书生的黄符"啪"地烧穿,黑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
云栖转头,正看见那只被击晕的灵兽抖落碎石,独角上的血契符重新亮起红光,瞳孔里爬满与雷驯兽师方才相同的灰雾——原来陆沧溟早把灵兽的神智也锁进了兽契铃。
"沈砚!"云栖拽住沈砚的衣袖,"用你的'春风化雨'剑式!
雷前辈能控制它,我们就能!"
沈砚的剑穗被血浸透,此刻却突然扬起。
他反手握住云栖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感受我的心跳。"云栖一愣,便觉滚烫的触感透过粗布衣服传来,一下,两下,与她掌心麦芽的脉动重合。"农耕术重生机,我的剑...也重生机。"他低喝一声,剑气骤然变柔,像后山三月的风,裹着云栖掌心的金芽,缠上灵兽独角。
灵兽的嘶吼声突然变了调。
它前爪重重砸在地上,扬起的尘土里,云栖看见雷驯兽师颤抖着举起手,指尖虚虚点向灵兽额头——那是驯兽师最原始的安抚手势。"阿黄...别怕..."老人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爷爷在..."
灵兽的独角红光渐弱。
它歪着头,用湿乎乎的鼻子蹭了蹭雷驯兽师的手背,喉间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邱师姐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她抹了把脸,云栖这才发现她眼眶通红。
余道长的阵旗"刷"地收进袖中,他拍了拍魏书生的肩,那书生正攥着半本残卷,指节发白却笑得像个孩子。
"成了?"丁药师的药碾子滚到云栖脚边,他扶着桌角站起来,"那陆老匹夫的...咳咳...控制术,真破了?"
"没。"韦道长突然扯住云栖的胳膊,他的风水盘在掌心转得飞起来,"地脉的震颤没停,反而...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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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的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蹲下身,指尖再次触到泥土——这次不是冷,是烫,像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
麦浪虽被她的农耕术稳住了,但每根麦秆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吼——"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兽啸,比之前那只灵兽的声音更沉,更凶。
云栖抬头,正看见沈砚的剑"嗡"地出鞘,指向洞外。
程书生的黄符"唰"地贴在洞口石壁上,符纸边缘腾起蓝焰:"是...是千兽崖的铁背熊!
陆沧溟把后山灵兽全...全引来了!"
雷驯兽师突然站起,他扶着灵兽的背,皱纹里全是冷汗:"阿黄能护着守藏之地,但铁背熊...它们认的是兽契铃的气息。"他摸向腰间,却只摸到铃铛的碎片,"完了...没了铃铛,我连自己养的兽都唤不住..."
"还有我。"云栖按住他手背。
她望着洞外渐起的尘土,闻见越来越浓的腥臊气,突然笑了,"我有后山的泥土,有能催芽的手,有...有你们。"她转头看向沈砚,对方的剑仍指着洞外,但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准备布阵。"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笃定,"邱师姐守左,余道长守右,丁师兄调配护心散,韦道长看风水缺口。
程书生、魏书生,把残卷收进我给的玉匣里——"
第二声兽啸更近了,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落下。
云栖摸了摸衣襟上的草蚂蚱,突然想起阿桃说的话:"雷爷爷说,只要草蚂蚱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深吸口气,掌心的麦芽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这一次,不是催芽,是...是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