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双生祭器(1/1)
祭台沉降激起的冰尘尚未完全落定,寒意刺骨,却压不住三人剧烈的心跳。巨大的青铜龙骨在幽蓝冰晶的包裹下森然矗立,颅骨眼窝深处,那块玉质罗盘兀自散发着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清辉,将整个下层空间映照得如同沉入深海的水晶宫。冰晶穹顶折射着微光,在四周冰壁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幽影。
“乖乖…”陆子铭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上倒映着龙骨的狰狞轮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比斯德哥尔摩博物馆那具复原的维京龙头骨,可要震撼太多了。龙息导航仪…古人真是敢想敢干!”
张骁没接话,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定在龙骨正前方——那方从冰层中升起的祭台。祭台由某种漆黑的玄石雕琢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薄霜,上面清晰地分布着两个深陷的凹槽。左边槽内空空如也,唯有槽壁上残留着利器刮擦的崭新痕迹,在玉罗盘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右边槽内,则稳稳嵌着一柄战斧。这斧造型古朴雄浑,斧身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金属色,斧刃却依旧闪烁着内敛的寒光。斧柄缠绕着早已碳化的黑色皮革,一股苍凉、厚重、又不失锋锐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奇异的是,那柄雌斧此刻正微微嗡鸣,斧身上流转着肉眼可见的微弱光晕,与颅骨眼窝中玉罗盘散发出的清辉遥相呼应,形成一道无形的能量桥梁。每一次嗡鸣,雌斧的光晕便随之涨缩一次,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双生祭器!”陈青梧蹲在祭台边,指尖隔空感受着雌斧传来的微弱能量脉动,声音带着惊叹,“看这形制,绝对是维京狂战士的巅峰之作。左边被挖走的,是雄斧。”她指向空槽边缘那些新鲜的刮痕,“手法粗暴,时间很近,十有八九是那帮阴魂不散的盗猎者干的。”
张骁蹲下身,凑近那雌斧。卸岭秘术赋予他的感知异常敏锐,他捕捉到了那嗡鸣声中一丝细微的不协调。“它在‘呼唤’,”他沉声道,眉头紧锁,“雄斧被强行带走,雌斧孤悬于此,与罗盘的共鸣被强行打断了某种平衡,这嗡鸣…是残缺的哀鸣,也是不稳定的信号。就像…”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反噬。”
陆子铭小心翼翼地凑到祭台另一侧,仔细辨认着玄石基座上那些细密、古老的线条。“是卢恩符文!”他低呼,手指虚点着,“非常古老的变体…‘雌雄合,天门开;阴阳逆,寒狱临’…”他抬起头,脸色变得凝重,“古诺尔斯语的警示。双斧必须成对归位,强行分离或单斧激活,后果不堪设想!这‘寒狱’…恐怕不是比喻。”
仿佛是为了印证陆子铭的解读,雌斧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嗡——!如同钢针刮过冰面,刺得人耳膜生疼。同时,雌斧上流转的光晕猛地一盛,随即又急剧黯淡下去,斧身竟开始剧烈地高频震颤!
咔啦!一声脆响,并非来自斧子本身,而是斧柄下方那坚硬的千年玄冰!一道细小的裂痕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去。紧接着,裂痕周围的冰层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噗”地一声爆开一个浅坑!
冰屑纷飞中,显露出坑底之物。
不是冰,也不是岩石。是几根森白的、裹着残破皮甲和冻硬布片的人类骸骨!一只戴着生锈铜护腕的断手,五指僵硬地向上抓握着,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想抓住什么。几块破碎的、刻有粗糙鱼纹的木板散落在骸骨旁,显然属于一艘小型划艇。
“是维京战士的殉葬者!”陆子铭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发紧,“被冰封在祭台之下…雌斧力量失控逸散,震碎了表层冰封!”
就在这骸骨重见天日的瞬间,雌斧的震颤达到了顶点,斧柄上缠绕的碳化皮革簌簌掉落,露出了下方斧柄末端——那里并非实心木柄,而是中空的!一小卷非皮非纸、闪烁着微弱星屑般光芒的黑色薄片,被震落出来,恰好掉在陈青梧脚边。
陈青梧眼疾手快,俯身捡起。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这是…某种星兽的皮?”她展开薄片,上面用某种发光的矿物颜料勾勒着繁复的线条和星点。“是星图!比我们在主船骸里找到的那份更完整!看这里,”她指向星图边缘一个醒目的螺旋状标记,“这标记的轮廓…和龙骨玉罗盘边缘的凹槽完全吻合!这卷星图,才是激活罗盘最后一块拼图!”她语气兴奋,但随即看向那依旧震颤不休、光芒明灭不定的雌斧,忧虑更深,“可雌斧的状态…”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如同闷雷,从他们头顶的冰层深处滚滚传来,整个下层冰窟都随之猛烈摇晃!冰晶穹顶簌簌落下大片的冰棱,砸在冰面上碎裂成粉。爆炸的方位,正是他们之前逃离的主祭坛大厅!
“妈的!”张骁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是爆破!那帮杂碎没死绝,还摸到上面去了!他们想炸穿冰层下来!”
陆子铭脸色煞白:“他们手里有雄斧!强行破冰,震动加上雄斧靠近…这雌雄双斧一旦在失衡状态下接近…”
他话未说完,异变再生!
祭台上,那柄震颤的雌斧仿佛被头顶的爆炸声彻底激怒,又像是感应到了某种迫近的、同源力量的刺激,斧身嗡鸣陡然拔高到一个令人牙酸的频率!嗡——!!!斧刃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寒光,不再是温顺的清辉,而是带着暴戾切割之意的惨白厉芒!
这股力量如同失控的狂潮,狠狠冲击向颅骨眼窝中的玉罗盘!
嗡…玉罗盘猛地一滞,清辉剧烈闪烁,随即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齿轮卡死的哀鸣!罗盘表面流转的光泽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强行掐断了能源。
与此同时,雌斧爆发的惨白厉芒失去了罗盘的牵引,如同脱缰野马,猛地向四周炸裂开来!无数道细如牛毛、却锋利无比的冰寒能量丝线,如同骤然绽放的死亡冰莲,以雌斧为中心,无差别地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小心!”张骁怒吼一声,体内搬山内力汹涌勃发,瞬间在三人身前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气墙!搬山填海劲!
嗤嗤嗤嗤——!
密集如雨的冰寒能量丝线狠狠撞在气墙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气墙剧烈波动,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道漏网的丝线擦过张骁的手臂外侧,瞬间划破冲锋衣,留下几道深可见骨、却没有鲜血流出的惨白冻伤!极致的寒意直透骨髓。
陈青梧反应同样迅捷,古剑“呛啷”出鞘,内力灌注剑身,剑光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青影,将射向她和陆子铭的冰丝绞得粉碎。冰屑四溅,寒气逼人。
陆子铭则狼狈地就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直射他面门的冰丝,冰丝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带起的寒气让他半边脸瞬间麻木。
冰丝攒射只持续了短短两息,却惊险万分。祭台上的雌斧仿佛耗尽了这波狂暴的力量,光芒彻底黯淡,震颤停止,恢复了死寂,只有斧柄下方被它力量震开的冰坑里,那具维京战士的骸骨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咳…”张骁闷哼一声,撤去摇摇欲坠的气墙,手臂上的冻伤传来钻心的刺痛和麻木。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赤红色的药粉按在伤口上,一股灼热感暂时压下了寒气。
“青梧,星图!”张骁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眼神却锐利如初,死死盯着上方冰穹——那里,爆炸的闷响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陈青梧立刻会意,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将手中那卷星兽皮星图毫不犹豫地按向龙骨颅骨眼窝中玉罗盘边缘那个螺旋状凹槽!
星图与凹槽严丝合缝!
嗡……
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共鸣声响起。黯淡的玉罗盘猛地一震!盘面上那些繁复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亮起流淌的星光!星图上的光点与罗盘纹路完美嵌合,形成一幅动态流转的立体星图幻影!一股远比之前雌斧共鸣时更宏大、更稳定、更充满秩序感的能量波动,温和却沛然莫御地扩散开来,瞬间抚平了冰窟内狂暴紊乱的能量余波。整个下层空间,被这片深邃而宁静的星辉笼罩。
然而,这份刚刚获得的、来之不易的宁静,立刻被头顶传来的、更加狂暴的破碎声无情撕碎!
轰——咔嚓!哗啦!!!
头顶一块足有卡车头大小的厚重冰穹,在连续的爆破和某种巨力的劈砍下,轰然碎裂塌陷!裹挟着万吨之势的冰块和雪沫,如同冰河倒灌般倾泻而下!
冰尘雪雾弥漫中,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地狱探出的触手,蛮横地刺破混乱的光影,直射下来。一个嚣张跋扈、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英语狂笑声在冰屑纷飞中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找到你们了,老鼠们!还有…我们的‘钥匙’!”
光柱晃动,清晰地照亮了那个站在最大一块坠冰上、居高临下的身影。那人穿着厚重的白色极地作战服,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正是盗猎团伙的头目伊戈尔!他手中,正高高擎着一柄战斧!
那斧比祭台上的雌斧更为巨大,造型更加狂野狰狞,斧刃宽阔厚重,边缘带着锯齿般的獠牙,通体呈现出一种陨铁特有的、深沉内敛的暗银色,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斧身之上,同样流转着力量的光晕,但与雌斧的清冷不同,这雄斧的光晕是躁动的、狂暴的赤红色,如同熔炉中翻滚的铁水!一股霸道、炽烈、充满毁灭欲的凶煞之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随着伊戈尔的狂笑,狠狠压向下方的三人!
雄斧!它被强行带来了!而且,在盗猎者粗暴的携带和雌斧之前失控的牵引下,它本身蕴含的狂暴力量也被提前激发了出来!双斧隔着空间,一静一动,一阴一阳,失衡的能量在空气中碰撞、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整个冰窟的温度诡异地开始剧烈波动,时而酷寒刺骨,时而又热浪灼人。
伊戈尔的目光贪婪地扫过下方:那散发着星辉的青铜龙骨,那玉质罗盘,以及祭台上那柄与雄斧遥相呼应的雌斧。他脸上的刀疤因兴奋而扭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雄斧赤红的光芒映照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占有欲。
“把东西交出来!”他咆哮着,雄斧直指下方,“否则,把你们和这些破铜烂铁,一起砸碎埋在这冰棺材里!”
张骁缓缓站直身体,将陈青梧和脸色发白的陆子铭挡在身后。手臂上的冻伤在雄斧炽热气息的刺激下,传来冰火交织的剧痛。他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空气涌入肺腑,搬山道人的内力在经脉中如同沉寂的火山,开始缓缓积蓄、奔涌。青铜古剑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剑锋指向破冰而下的强敌。
冰窟内,星图罗盘的清辉与雄斧的赤芒分庭抗礼,维京战士的骸骨在混乱的光影中若隐若现。风暴的中心,张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冰屑坠落的嘈杂,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想要?自己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