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原诡踪(1/1)
育空河广袤的冰封河面像一块巨大的、微微泛蓝的磨砂玻璃,镶嵌在阿拉斯加无垠的白色荒原之上。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厚实的防风服,带来刺骨的寒意。张骁、陈青梧和陆子铭三人,此刻正蜷缩在由八条健壮雪橇犬拉动的传统木制雪橇上,在因纽特老向导库纳的驾驭下,朝着冰河对岸那隐约可见的、被厚厚冰盖包裹的山脉疾驰。
雪橇犬们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挂在它们浓密的皮毛上,它们粗壮的爪子有力地刨抓着坚实的冰面,发出有节奏的“嚓嚓”声。雪橇滑板摩擦冰面,发出低沉的嗡鸣,是这片寂静冰原上唯一持续的背景音。库纳老人裹着厚重的海豹皮袄,只露出一双历经风霜、却依然锐利如鹰的眼睛,紧盯着前方被越来越浓的暮色笼罩的路线。他的吆喝声短促有力,指挥着领头的雪橇犬。
“这鬼地方,风刮得人脸都快裂开了。”陆子铭缩了缩脖子,把脸更深地埋进毛茸茸的衣领里,声音闷闷的,“老库纳,我们还得多久能到预定的宿营地?”他作为发丘天官,对古墓机关精熟,但对这极地的酷寒显然还不太适应。
库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裹着厚皮手套的手,指向远处山脚下一点模糊的黑色阴影。“看到那块避风的岩石了吗?快了,太阳落山前能到。”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因纽特口音。
陈青梧坐在雪橇中间,她的“古剑”用油布仔细包裹着,横放在膝上。她清澈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单调却壮丽的冰原景色,感受着脚下雪橇传来的震动,以及空气中那份纯净到极致的寒冷。她紧了紧握着张骁手臂的手,低声问:“感觉怎么样?这可比安第斯的风雪还要霸道几分。”
张骁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冻得嘴唇有些发紫。“放心,这点风还吹不倒卸岭力士的传人。就是这狗跑起来颠得厉害,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他打趣道,目光却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在安第斯的经历让他深知,越是看似平静的绝境,越可能潜藏杀机。他腰间的“青铜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警觉,在剑鞘中传递着微不可察的寒意。
太阳像一个巨大的、失去热力的橘红色圆盘,缓缓沉向遥远的地平线,将冰原染上一层瑰丽而冰冷的金红色。库纳打开了雪橇前端的强力夜巡灯,两道雪亮的光柱刺破渐深的暮色,照亮前方数十米的冰面。灯光下,冰层纹理清晰可见,偶尔有被冻住的气泡闪烁着微光。
突然,领头的雪橇犬发出几声不安的低吠,脚步也明显慢了下来。库纳立刻警觉地收紧缰绳,发出指令让整个队伍停下。
“怎么了,库纳?”张骁第一个跳下雪橇,靴子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来。
库纳没有说话,脸色异常凝重。他跳下驾驶位,快步走到雪橇灯照亮区域的前方,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冰面。陈青梧和陆子铭也立刻跟了上去。
灯光聚焦之处,冰面上的景象让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雪白的冰面上,清晰地印着一行巨大的爪印!
这爪印每一个都大如脸盆,深深地陷入被风吹得相对松软的浮雪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前端锐利如刀的钩爪痕迹,以及宽厚的掌垫轮廓。爪印的间距极大,显示出留下它的生物拥有惊人的步幅和力量。它们一路延伸,消失在夜巡灯光芒无法企及的黑暗深处。
“老天爷……”陆子铭倒吸一口凉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熊?阿拉斯加的棕熊也没这么大的爪子吧?”
陈青梧蹲在张骁旁边,秀眉紧蹙,手指小心地丈量着其中一个爪印的深度和宽度。“掌宽超过三十厘米,爪痕深近十厘米……体型绝对远超已知的任何陆地掠食者。而且,”她抬头望向爪印延伸的方向,那里是黑黢黢的山影,“看这行进的方向,似乎也是朝着我们宿营地的位置……”
库纳老人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巨大的爪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饱经风霜的脸,在夜巡灯惨白的光线下,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脚下的冰雪一样惨白。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源自古老血脉传承的惊怖。
“卡……卡德鲁……”库纳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嘶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音节。他的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双手合十,朝着爪印消失的方向,开始用一种古老、急促、充满敬畏和恐惧的语调,喃喃念诵起无人能懂的因纽特祷词。他的额头紧紧抵着雪地,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卡德鲁?”张骁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心头警铃大作。他迅速环顾四周,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青铜剑的剑柄上。极地的寒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凛冽,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从爪印消失的黑暗深处悄然弥漫开来。陈青梧也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古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无边的黑暗。陆子铭则紧张地看着跪拜的库纳,又看看那巨大的爪印,试图在记忆中搜寻任何关于“卡德鲁”的记载。
雪橇犬们此刻也彻底安静下来,它们不安地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充满了对未知威胁最原始的恐惧。只有库纳那带着绝望颤音的祈祷声,在空旷死寂的冰原上断断续续地飘荡,更添了几分不祥的阴森。
巨大的、非自然的爪印,向导库纳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跪拜,以及那个充满禁忌意味的名字——“卡德鲁”,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三人刚刚抵达阿拉斯加不久的心。育空河冰面上的寒风,此刻吹在脸上,已不仅仅是寒冷,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冰封地狱的恶意低语。他们追寻的“悬空冰墓”,似乎被某种远比风雪更可怕的“守护者”笼罩着。前路未卜,而这片看似纯净的冰雪荒原,已然向他们展露了獠牙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