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湖岸脱困(1/1)

冰冷的暗河水像是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疯狂扎刺着张骁裸露在外的皮肤。激流裹挟着他,狠狠撞向一块水下凸起的岩石,闷痛瞬间炸开在肩胛骨,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得几乎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有水流狂暴的轰鸣和心脏在颅腔里擂鼓般的跳动。

“青梧!子铭!”他嘶吼着,声音却被水流撕碎吞没。

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陈青梧湿透的脸庞在浑浊的水流中忽隐忽现,长发如同水草般缠绕,那双平日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纯粹的求生火焰。她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几乎要被冲走的陆子铭,这位古文专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显然已到极限。

“前面…有光!”陈青梧的声音穿透水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骁精神一振,奋力蹬水,顺着陈青梧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前方水流的尽头,不再是令人绝望的绝对黑暗,一片朦胧的、带着奇异青灰色的天光,正柔和地弥漫开来,像传说中指引迷途灵魂的冥河灯火。

“快!水流缓了!”陆子铭呛咳着,挤出几个字,声音虚弱却充满希望。

三人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手脚并用,拼命划开沉重的水流,朝着那片象征着生的光芒挣扎前进。冰冷刺骨的河水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体温,每一次划动都像在搬动千斤巨石。张骁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剧痛。陈青梧紧抿着唇,额角青筋微凸,内力在经脉中艰难流转,勉强维持着动作不散。陆子铭完全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被两人拖拽着前进。

终于,脚下不再是深不见底的虚空,粗糙的砂砾和碎石硌着他们的膝盖、手掌。那不再是水中悬浮的无依无靠,是坚实的大地!

“咳咳…咳咳咳…”陆子铭一接触到空气,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蜷缩着,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他趴在冰冷的碎石滩上,浑身筛糠般抖着,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青梧几乎是瘫倒在陆子铭旁边,古剑还紧紧握在手中,剑鞘在刚才的搏斗和水流冲击下已经不知去向,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勾勒出疲惫不堪的轮廓。她仰面望着那片奇异的天光来源,胸口剧烈起伏,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

张骁半跪在地,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冲淡了濒死的窒息感。他环顾四周,这才看清他们身处何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令人震撼的山腹空洞,穹顶高远,望不到尽头,仿佛整座安第斯山脉的心脏被掏空了一部分。光线并非来自洞口,而是源自穹顶之上无数垂挂下来的、散发着幽幽青白光芒的奇特钟乳石。这些石笋和石钟乳并非寻常的灰白色,而呈现出半透明的玉质,内部仿佛流淌着液态的冷光,将整个庞大的空间映照得如同一个沉静而诡异的梦境。光芒并不强烈,却足以驱散浓重的黑暗,照亮下方这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湖岸。湖水幽深,在他们身后荡漾着,水波折射着穹顶的冷光,碎成一片片跳跃的银鳞。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岩石的土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古老气息。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粗重的喘息声、水珠滴落的声响,以及地下暗河在远处岩缝中沉闷的呜咽。

“哈…哈…还以为…这次真要喂鱼了…”张骁喘息稍定,咧了咧嘴,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陈青梧侧过头,湿漉漉的睫毛下,目光落在张骁脸颊那道被怪鱼利齿划破的伤口上,血痕被水泡得发白。她没说话,只是默默从自己同样湿透的贴身内袋里摸索出一个扁平的、密封性极好的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干硬发黑的草药叶子。她捏碎其中两片,也不管张骁的反应,直接伸手,动作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将那散发着苦涩清凉气息的药末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嘶——”张骁猝不及防,痛得龇牙咧嘴,下意识想躲。

“别动。”陈青梧声音低哑,带着水汽浸染后的疲惫,手指却稳稳地按压着,“盲眼怪鱼常年生存在那种污秽暗河里,齿上带的毒和腐菌,比它的牙齿更致命。不想烂掉半张脸就忍着。”

药末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脑门,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奇异的、扩散开的清凉感,迅速压下了伤处的灼热和麻木。张骁看着她近在咫尺、同样狼狈却专注的侧脸,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凉和按压的力度,心里那点抱怨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妙暖意。

“得,听大夫的。”他老老实实不动了,嘴上却还贫,“陈大夫妙手回春,诊金先欠着,回头请你吃烤驼羊。”

陈青梧没理会他的贫嘴,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渗出的液体颜色,确认那诡异的灰黑色开始变淡,才松开手。她自己也疲惫地靠在一块相对光滑的岩石上,闭目调息,内力在湿冷的经脉中艰难运转,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陆子铭终于缓过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顾不上自己湿透的狼狈,第一反应就是焦急地摸索自己胸前那个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当确认那枚在血池金棺中九死一生才取出的墨绿色鳞片还在时,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背脊重重靠上冰冷的岩壁。

“还在…万幸还在…”他喃喃道,声音沙哑。

张骁和陈青梧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到陆子铭颤抖着取出的鳞片上。在穹顶那奇异冷光的照耀下,这枚巴掌大小、边缘带着天然弧度的墨绿鳞片,呈现出与昏暗地宫中截然不同的景象。

它不再仅仅是幽暗的反光。细密的、如同天然生长般的纹路在鳞片表面若隐若现,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仿佛在缓慢地流动、呼吸。最奇异的是,当陆子铭无意识地转动鳞片角度时,鳞片本身竟开始折射、汇聚那来自头顶的冷光!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凝练光束,如同被无形手指牵引着,倏地射出,直直地指向他们三人身后,那片未知黑暗的某个方向!

光束稳定,方向明确——那是北方!

三人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洞穴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水滴从高处钟乳石尖坠落湖面的声音,滴答…滴答…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

张骁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朦胧的冷光雾气,投向光束所指的黑暗深处。那里,嶙峋的岩壁构成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屏障,象征着他们此刻的困境。然而,他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混杂着疲惫、兴奋与决绝的笑容,牙齿在幽光下白得有些森然。

“嘿,”他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寂静的洞穴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看来这鬼地方,也他妈不想留我们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