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鹰复活（1/1）
荠县案件审理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接下来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因为要出发去长吉县了。
这日一大早，徐政在南门码头送李逸一行人，他们先乘船前往白沙集，在白沙集上岸之后前往当初的小山村休息，之后大概要在山里转悠一两天才能到朱家坳。
此行除了夏嫣然带来的十名麾下将士，还有王二以及招募而来的三个铁匠兄弟，此外还有两匹骡子。
“上次看你开始练刀，这是刀谱，希望对你有帮助。”徐政掏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给李逸，封面上还写着两个大字——刀谱。
李逸给整的有些无语，忍不住吐槽，“你说这两个字是你写上去的我都信。”
“没错，就是我写上去的。”将刀谱递给李逸，徐政收起脸上的调笑，看上去颇为正经，“武夫今后的路我没办法给你指点，就算是你身后站在船头的那位也不能告诉你应该怎么走，我之前和你说过，每一个武夫走的路都是不同的，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你的招式，你的运功心法，可以自己创造了。”
创造？
这还是李逸踏入修行路之后，第一次遇到这个词，创造。
“可是我才九品，我就能创造心法和自己的招式吗？”李逸有些疑惑。
徐政并未给出明确答案，“你今后的路我们帮不上忙，你想更进一步就只有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了，招式与心法一样，当你觉得某一招或者某一条劲气运转路线适合你，那这才是适合你的。”
摆摆手，徐政将李逸往船上推，“行了，走吧，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带给我更多惊喜！”
在船上，李逸看向徐政。上一次去上虞徐政送的，结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己还差点没了。然后这次回长吉县，又是徐政送的，而且和上次一样，都送自己修行方面的书籍，莫非这次到长吉县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等乌篷船驶过城门洞，阴影笼罩下来，也快要看不到徐政之时，李逸突然才意识到，徐政不会是扫把星转世的吧！
一行四条船向着白沙河的上游而去，刚巧的是，撑船的就是当初送李逸来荠县的那名老丈。只是老丈并没有认出李逸，也是，这老丈每隔一天就来往于白沙集有荠县，遇到的人这么多，哪里还认识李逸呢。
不过，老丈倒是在夏嫣然身上多停留了几眼，眼神似是在打量，又怕认错，眼神中满满都是纠结的神色。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在经过一处水流湍急的流域之后，李逸主动找撑船老丈聊天，故意问道：“老丈，您天天在这白沙集与县城来往，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老丈见有人主动和他攀谈，也是打开了话匣子，主要是船上这些人都太严肃，上船之后都不大讲话。这漫漫长路，要是没人说话，属实是无趣。
“哎呀，这白沙河不比上虞河，但是白沙河上游水急啊，倒也是出过几件有意思的事情，客官可听说过白沙集龙王一事？”
李逸摇摇头，不过内心却在暗笑，看来要说白沙集河段出现漩涡一事了。
果不其然，老丈开始讲白沙集河面出现漩涡之事，甚至还在李逸原先听过的那个版本之上还有一些艺术加工。
这番话让同船的另外两名百户所士兵也看向老丈，见此情形，老丈说的越发有劲儿。在他的描述中，那跳进江水中的将军完全就是天兵天将，威武不凡。
在说到那将军解决了河底龙王之后，老丈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你们觉得那河里到底是真的有龙王，还是其他的原因？”
那两名士兵摇摇头，李逸也摇摇头，却听老丈微微一笑，做出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我和你们会说，那河里就没有龙王，只是一些木头桩子在作祟。”
这话倒是将夏嫣然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用清冷的语气问道：“何以见得就是木头桩子在作祟？”
见有人和自己互动，老丈微微一笑，“那将军下水后不久，白沙集下游就出现了一些漂浮的木头，而白沙集上游，并没有木头飘下来，这就说明木头是凭空出现的。可哪有什么凭空出现呢，所以只可能是从河底漂上来的。话说，你们可知道那些木头为何出现在河底，结果河面上却出现了漩涡？”
夏嫣然皱眉，看向老丈，眼中的求知欲和好奇挡都挡不住。
却听老丈道：“这木头插在河底会改变水流的速度，特别是当木头数量多了，这木桩子两侧的水流流速就不一样。当一边流速快，一边流速满，快的那边就会向慢的这边来，这样不久形成了一个圆环，当这股力量变大，最后就在河底形成了一个漩涡。”
李逸有些想笑，他没想到这老丈竟然将他当时讲过的那套理论又给夏嫣然讲了一遍。
两位士兵显然是不信的，见他们不信，老丈也不恼，“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一处小溪流，在里面倒上细沙子，然后在细沙子上面放一块大一些、且不能被水直接冲走的石头，等过一段时间你们再去看看，会发现石头移位了。”
这回就是李逸也忍不住多看了老丈几眼，他当初可没有布置课后作业啊，听这话，这位老丈事后还真的去做了小实验。光是这份追求真相，寻求真理的态度，就值得李逸竖一个大拇指了。
再看夏嫣然，这丫头约莫着有些心动，眉头轻轻蹙起，似是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良久，夏嫣然看向老丈，缓声问，“这水流差异形成漩涡以及推动石块移动，可是老丈发现的？”
“这，这倒不是，而是去岁有一个小哥乘坐我的船，然后在船上说的。当时说完之后，我也不信，于是就自己找了一条小溪，试着做了一下，发现石头真的移动了。那时候的惊诧可不比各位少啊，可惜之后再没有遇到过那位小哥。”
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随即目光看向李逸，“不过，那人身量倒是和这位小哥看上去差不多，不过过了这么久，却不记得那位小哥的脸长什么样了。”
夏嫣然目光也落在李逸身上，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同时也带着一丝就是你的肯定。
后半程，多是李逸在和老丈在聊，从上虞、南平府，聊到当今朝堂。老丈经常在外跑船，接触许多外面的消息，但很多也只是听到过一嘴。但是李逸不一样，他在另一个世界看过的文章与视频可不少，很多东西都能聊上几句，虽不能深入，但这些浅层的东西足以让老丈开眼界了。
待行过一段水路，前面水面变得平缓，岸边也多了许多房子，这意味着白沙集要到了。
下船时，老丈还要反复询问李逸什么时候返程，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去。见到老丈脸上那满满的求知欲，李逸笑笑，“在下携带娘子返乡，这一趟却要去不少时日呢，到时候回来要是还遇到老丈，自是还会找老丈的。”
老丈点点头，李逸和那位身姿挺拔的女子，看上去都不是平凡之辈。在南门码头之时，那送这位公子乘船，好像就是县丞。
这样的人物一路上听自己讲了这么多，下次又有吹嘘的资本了。更何况，一路上也听了那么多外面的东西。
将货物带上挂在两匹骡子的布兜里，辞别老丈，李逸一行人十几人先在白沙集吃了个饭，待吃过午饭休息片刻，就忙不迭的往小村庄赶。
在路上，李逸不停的往夏嫣然脸上看，到底是将这位飒爽的女将军给看的发毛了。
“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李逸摆摆手，“我就是好奇，来的路上那老丈在看你，在白沙集之时，很多当地人也在看你。我看他们打量你的目光并非是因为你的美貌，而是在确认什么，所以我在想，当初跳进河里的那位将军，不会就是你吧！”
夏嫣然并未理会李逸话里的赞美，而是点点头，“是我！”
是我两个字说得极为平淡，只听她继续道：“当初调查白莲教动向之时，就曾进过山，后来在这里发现了有人在偷偷运石灰。刚好那段时间山里有山洪，在白沙集休整之时，遇到了河面上有漩涡。”
“确实是我将漩涡打散了，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河底是木桩子在作祟？”夏嫣然目光灼灼看向李逸。
李逸微微一笑，他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夏嫣然他们听说李逸发现了地下暗河，也是很兴奋，他们那时候应该就知道了荠县白莲教的情况。
不过，猜出老丈说的那人就是自己，还是让李逸有些惊讶，“你怎么猜出老丈说的是我？”
“直觉！”
李逸笑得更开心了，片刻后慢慢道：“原因就是刚才老丈说的那些，还有一个则是，我可不信什么龙王必须要童男童女这样的祭品才肯收了神通这种事。”
“你不信神？”
“我不知道！”收起脸上的笑容，李逸只说了这四个字，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神的存在，几十年的教育告诉他，世上没有神，可是再活一世这件事又告诉他，好像有神。
夏嫣然也没有多问。
山林中，一支小队向着大山深处不断前进。到了傍晚时分，天已经暗下来了，特别是在这深山里面，远比外面更黑。在前面带路的王二忍不住回头看向李逸，“二郎，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按理说此时应该到了才对。”
李逸看向远处略显昏暗的树林，心中也有些忐忑。他当初和徐肆是走过几次这条路的，基本上半天时间足够到了，可是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却依旧没有发现小村庄的影子。
如果要说走错了有可能，可是这山里就一条路啊！
向前探了探路，四处打量了下，按理说这附近就是小村庄了。忽的，李逸猛的看向一处，口出急呼，“小心，东北方向有人。”
话音刚落，东北方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眨眼间就到了跟前。到跟前，李逸才发现，这是一支黑色的箭矢，不过他不是当初刚来这里的小卡拉米，现在算是大卡拉米了，手里的横刀刀鞘一磕，就将黑影磕飞。
箭矢上的力道传递而来，震得手臂都有些酥麻。
弓箭手？
李逸脸色凝重，弓箭手很麻烦啊，特别是入品的弓箭手。当初的夏鹰虽然是九品，但是在暗处不停的偷袭，也让人头疼。
他这次从上虞回荠县，就没看到牛英，听说现在牛英已经入了南平千户所，或许不久之后也能成为入品弓箭手。
目光紧紧的盯着东北方，精神力散发出去，可是并没有发现人。虽然他精神力相当于三品，但是感知能力却只相当于七品，不过这落在一个九品武夫身上，已经很神奇了。
“行了，出来吧！”
夏嫣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见那东北方向的树林里，一道似有似无的虚影出现，随着向这边靠近，李逸才看清楚是一道人影。这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靛蓝劲装，身形挺拔。
“夏鹰？”
李逸一惊，右手已经放在横刀刀柄之上，只待夏鹰有些动作就立即发动最强一击。眼神却在夏鹰身上不停的打量，夏鹰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原本总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上，此时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得到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和风霜。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斜划至下颌，破坏了原本尚算俊朗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凶悍和沧桑。
却见夏嫣然向前，走到李逸与夏鹰中间，“这是叔父派过来的帮手，名叫夏破云，今后跟我们一起行动。带路吧，我们去小村庄。”
随即走到李逸跟前，小声道：“过会儿再和你说。”
李逸皱了皱眉，这明明就是夏鹰，可是为什么夏嫣然说此人叫夏破云？而且夏副千户将夏鹰派过来干什么呢？
众人跟着夏鹰往前走，在树林里面七绕八绕，李逸这才发现，树林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道路，难怪之前他们会走错。这路估计就是夏鹰自己弄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可能已经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了。
大概走了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正是当初初遇夏鹰的小山村。山村的大门已经被修复好了，此时挂着两盏泛白的灯笼，犹如恶鬼的两只眼睛。
村里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没有了最开始的那批人。李逸和夏嫣然在村里祠堂内烤着火，就是当初徐肆养伤、关押刘季的那处房间。
等没有其他人，李逸忍不住问，“夏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嫣然幽幽一叹，“夏鹰毕竟是叔父的儿子，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夏鹰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叔父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动用了一些关系。”
李逸明白了，按理说夏鹰加入白莲教是情有可原，可他毕竟是曾经的反贼，还杀了刘季。刘季虽说也是反贼，但是官面上的身份也在啊，所以总的来说，夏鹰如果按照律法，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夏副千户动用了一些自己的人脉，保住了夏鹰的性命。
“那为什么将名字也改了，而且派到我这里来了？”
“改名字就意味着以前的夏鹰已经死了，这个人只是夏破云。至于将他派到你这里，我也不明白……”
好吧！
虽然夏鹰作为对手是让人头疼的角色，但是如果是队友的话，那么还是一个挺让人放心的角色。
“你叔父将夏鹰保下来，这份人情可真不小。”
夏嫣然没有说话，她对于这种事本身不感兴趣，况且她叔父已经将事情做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等祠堂内的柴火已经烧得旺盛，夏鹰，不对，夏破云突然来到了祠堂，慢慢的坐在李逸对面，脸上平静至极。
“李典史，夏副百户！”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夏嫣然点点头，口称三哥，却听夏破云道：“当不得夏副百户一声三哥，夏鹰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夏破云。”
“夏破云？”李逸目光定在夏破云身上，“你到底，你不是应该……”
“应该被砍头示众，挂在城楼上风干？”夏破云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自嘲的接过李逸的话。他看了一眼身边清冷的夏嫣然，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屈辱。
“他用荠县矿监马吉飞的命换了我一条命。”
李逸目光一凝，马吉飞？就是当初荠县的那个矿监马吉飞，却听夏破云继续道：“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马吉飞从荠县离开之后，就到了上虞，且一直在上虞。”
与夏嫣然对视一眼，李逸心里一惊，马吉飞在上虞，可是他们在上虞那段时间却一点马吉飞的消息也没有。
那么躲在暗处的马吉飞，到底想做什么？
却听夏破云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这个已经死掉的白莲教余孽，对某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来说，或许还有点‘价值’。”
这是到我这儿来当诱饵来了？
李逸沉默了，看着眼前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眼神死寂却又透着一丝不甘的夏破云，心里有一丝压力。
夏副千户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自己身边肯定不是所谓的来当诱饵，但是从夏破云自己的口述来看，他充当的又是一个暗处的角色。
莫非自己此行，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
“李典史，这趟长吉县之行，夏破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脏活累活，送死的活，你尽管吩咐。”
夜风从门外吹进来，卷了一丝灰尘，李逸看着夏破云，又看了看旁边的夏嫣然，目光最后落在长吉县的方向，原本以为这一趟是衣锦还乡，可现在，那里却好似有更凶猛的危险等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李逸嘴角微微上翘，“既然交给我了，那就不要掉队，此去长吉，路还很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