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道心之辩（1/1）
青铜门崩裂的轰鸣仍在海面上回荡，七十二座石碑如星辰坠落，深深插入归墟海域。灵悦跪坐在青苔所化的巨藤前，指尖轻触那片从青铜门碎片中探出的嫩芽，泪水无声滑落。
"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海面突然裂开一道深渊，紫黑色的混沌气如喷泉般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人影——正是已经消散的沈砚！
不，此刻的他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双永远含着讥诮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白衣上的血迹消失无踪，连最细微的混沌气息都已净化。他赤足踏浪而来，每一步都在海面绽开一朵金莲。
"别哭，小姑娘。"沈砚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抬手轻点，七十二座石碑同时亮起。碑文上的名字一个个浮空，化作流光汇聚到灵悦面前，最终凝结成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
"这是......"
"道种。"沈砚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远处，"给他送去吧，时间不多了。"
灵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捂住嘴巴——在归墟最深处，一道微弱的星芒正在海底闪烁，隐约勾勒出人形轮廓！
"墨尘？！"
沈砚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开始分解成无数光点，声音也随之飘散："告诉那个固执的小家伙......"
"枯树与新芽，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最后一字落下，这位守护青铜门三万年的修士终于彻底消散。与此同时，海底的星芒突然暴涨，将整片海域照得如同白昼！
灵悦潜入深海时，看到的景象让她终生难忘。
墨尘悬浮在海底漩涡中央，周身缠绕着星芒与混沌气交织的锁链。他的身体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左眼是纯粹的青铜色，右眼则维持着原本的重瞳。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处不断有星光溢出，又不断被混沌气填补。
"别过来！"墨尘突然睁眼，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沌本源正在重组......"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锁链突然绷紧。海底裂开无数缝隙，更多的混沌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各种狰狞的形态——雷龙、心雀、玄龟......所有被消灭过的混沌生灵竟然全部重生！
灵悦本能地祭出青铜古灯，却发现灯焰变成了纯净的白色。更奇怪的是，那些混沌生灵对她视若无睹，全部扑向墨尘！
"它们......在攻击你体内的混沌？"灵悦恍然大悟。
墨尘艰难地点头，右眼突然流下血泪："沈砚......给我下了套......"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垣仪注》最后一章......是净化......"
一块记忆碎片突然刺入灵悦脑海——沈砚消散前说的"枯树与新芽"。她猛地攥紧手中的道种，明白了其中关窍。
"不是净化！"她大喊，"是平衡！"
混沌龙已经咬住墨尘的左肩，心雀的利爪刺入他的后背，玄龟的厚重甲壳压得他骨骼咯咯作响。但灵悦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盘膝而坐，将道种置于眉心。
"周天星斗，听我号令！"
道种应声碎裂，三百六十个名字化作流光环绕她旋转。每个名字都对应一道记忆，一段人生，一种道心。灵悦感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穿过无数修士的一生，最终坠入一片虚无。
虚无中，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左边是年轻的沈砚，白衣胜雪，身后是一株参天巨树，只是枝叶枯黄，满是疮痍；右边是浑身浴血的墨尘，身后则是一株刚刚破土的嫩芽，青翠欲滴却弱不禁风。
"天地如环，周而复始。"沈砚的声音回荡在虚无中，"唯有彻底毁灭，才能迎来真正的新生。"
墨尘咳出一口鲜血："那新生的......还是原来的天地吗？"
"重要吗？"沈砚轻笑，"枯树倒下，新芽才能获得阳光。"
二人每说一句，身后的树木就变化一分。枯树上掉落一片黄叶，嫩芽就长高一分；而每当嫩芽抽出一条新枝，枯树上就会多一道裂痕。
灵悦突然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二人的道境之争！沈砚主张破而后立，墨尘坚持循序渐进，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心正在墨尘体内厮杀！
更可怕的是，随着争论继续，墨尘的身影越来越淡，而那株嫩芽也开始枯萎。照这样下去，他会先一步道心崩溃！
"不对......"灵悦喃喃自语，"他们都错了......"
记忆碎片再次闪现：青苔化为藤蔓时微笑的脸；少年修士自碎金丹前说的话；离恨天剑尊那句"悲痛若有用"的怒吼......
她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灵悦大步走到两株树之间，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接住了那片飘落的黄叶。
"枯树不是阻碍......"她将黄叶轻轻放在嫩芽根部，"而是养分。"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黄叶接触泥土的瞬间，嫩芽突然疯长，转眼就长到与枯树齐高。而枯树并未因此倒塌，反而抽出了新枝！
沈砚和墨尘同时愣住。
"毁灭与新生......"灵悦转身面对二人，"本就是同一枚铜钱的两面。"
虚无空间剧烈震动，两株树开始融合。枯枝为新芽提供支撑，新叶为老树净化沉疴。当震动停止时，出现在原地的是一株半枯半荣的奇异树木，既有老树的沧桑，又有新枝的活力。
沈砚仰头看着这棵树，突然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但在完全消失前，向灵悦深深一揖："多谢指点。"
墨尘则跪倒在地，右眼的重瞳中浮现出完整的周天星斗图，左眼的青铜色则化为纯粹的星光。更神奇的是，他胸口的空洞中，一株微型树苗正在成形——正是道境中那棵奇树的模样！
现实世界中，异变陡生。
所有正在攻击墨尘的混沌生灵突然静止，继而化作纯粹的能量流，涌入他胸口的树苗。海底裂缝中喷出的混沌气也不再狂暴，而是如涓涓细流般被树苗吸收。
灵悦游到墨尘身边，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快速修复。左眼的青铜色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右眼对称的重瞳；胸口的树苗长出七片叶子，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是一幅完整的星图。
"这是......"
"混沌树。"墨尘睁开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沈砚留给我们的......礼物。"
他轻轻握住灵悦的手，带她浮上海面。当二人破水而出时，眼前的景象让灵悦屏住了呼吸——
七十二座石碑环绕的中心海域，一株巨大的青铜树正破水而出！树干上是浑天宗特有的星纹，枝叶间却流淌着混沌气息。更令人震撼的是，树上结着三百六十枚果实，每枚果实中都隐约可见一个小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周天星斗大阵。"墨尘轻声道，"以混沌养星辰，以星辰镇混沌。"
灵悦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看向青苔所化的巨藤。果然，那株藤蔓已经缠绕上青铜树的枝干，开出了细小的白花。
墨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重瞳中闪过一丝温柔："她会重生......"
话音未落，青铜树突然剧烈摇晃。所有果实同时亮起，投射出三百六十道光柱直冲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人影——正是那些兵解入阵的修士元神！
"这是......"
"轮回。"墨尘抬头望天，"沈砚用三万年时间准备的......第二条路。"
光柱中的元神一个个对二人行礼，随后消散于天地之间。他们没有被混沌吞噬，而是带着完整的记忆重入轮回。
最后一缕光消失时，青铜树上所有白花同时绽放。花香弥漫中，一个熟悉的嗓音轻轻响起：
"这次......轮到我等你们了......"
灵悦猛地转身，看到青苔的身影在花丛中若隐若现。虽然只是虚影，但那笑容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墨尘的重瞳中星光流转，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轻声道：
"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