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三行夷商涉案（1/1）

广州城的初夏湿热难耐。李辰浩站在珠江码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眼前，十三行的洋商馆区彩旗招展，英国、法国、荷兰等国的国旗在热风中无力地垂着。一个月前，他从苏州奉密旨南下，名义上是巡查海防，实则是暗中调查一起涉及夷商的走私案。

"大人，查清楚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快步走来，这是广州府派给他的差役林阿四，熟悉夷商事务。"那艘英国船'海马号'确实有问题，昨晚在虎门被水师扣下了。"

李辰浩眼睛微眯："搜出什么了？"

林阿四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两百箱鸦片！藏在茶叶桶夹层里。但英国大班威廉姆斯声称那是'药品'，还拿出了粤海关的验货单。"

"粤海关？"李辰浩眉头一皱，"带我去看看那批货。"

虎门炮台下的临时货栈里，堆满了从"海马号"上卸下的木箱。李辰浩撬开一箱，表面确是上等武夷茶，但拨开上层茶叶，下面整齐码放着拳头大小的黑色膏块，散发着甜腻的腐臭味。

"大人小心，"林阿四递上一块湿布，"这鸦片膏气味有毒，闻多了头晕。"

李辰浩用湿布捂住口鼻，取出一块掂了掂，又刮下少许粉末细看。这鸦片成色极纯，绝非小作坊能制。

"验货单在哪？"

林阿四取来一张盖有粤海关大印的文书，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武夷茶二百箱，验讫"，落款是粤海关监督赵文奎的签押。

"笑话！"李辰浩冷笑，"二百箱茶叶变成二百箱鸦片，赵大人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

他命人将所有箱子开封清点，同时搜查船上账簿。午后，一个水师军官匆匆赶来："大人，在船长室暗格里找到这个。"递上一本烫金封面的厚账簿。

账簿用英文书写，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货物交易。李辰浩不通英文，但发现其中反复出现"LOTUS-T-103"的字样，后面跟着不同的数字。

"去找个可靠的通译来，"李辰浩吩咐，"要懂夷文且熟悉贸易术语的。"

傍晚时分，林阿四带来一个矮小精悍的中年男子，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常年与外商打交道的。

"小人张阿三，在十三行做了二十年通译。"男子点头哈腰，"大人有何吩咐？"

李辰浩将账簿推给他："看看这些'LOTUS-T-103'是什么意思。"

张阿三翻开账簿，脸色渐渐变了。他舔了舔嘴唇："大人...这'LOTUS'是莲花的夷文。但在这里..."他压低声音，"是他们对鸦片的暗称。T代表土耳其产，103是纯度标记。"

"果然如此！"李辰浩拍案而起，"这些数字呢？"

张阿三仔细查看："像是交易记录。您看这里，'LOTUS-T-103:50@200'，意思是50箱土耳其产纯度103的鸦片，单价200银元。"

李辰浩顺着他的指点翻阅，发现账簿中每隔几页就有类似的记录，时间跨度长达两年，总量惊人。更令人震惊的是，有些交易后面标注着"C.O.D-Y.W.K"的字样。

"这又是什么？"

张阿三额头渗出冷汗："C.O.D是'cash on delivery'，货到付款。Y.W.K..."他犹豫了一下，"可能是粤海关监督赵文奎大人名字的缩写。"

李辰浩眼中寒光一闪："好个赵文奎！吃朝廷俸禄，却为夷商走私鸦片打掩护！"他转向林阿四，"立刻派人盯住赵府和英国商馆，别让他们销毁证据。"

当夜，李辰浩带人突袭了英国商馆。红发蓝眼的威廉姆斯大班被从床上拖起来时，还傲慢地挥舞着一份文件："我有外交豁免权！你们这是侵犯大英帝国商人的合法权益！"

"合法权益？"李辰浩冷笑，将账簿摔在他面前，"走私毒品，毒害我民，这也叫合法？"

威廉姆斯翻开账簿，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这不过是普通贸易记录。LOTUS在印度是常见药材，就像你们的人参。"

"是吗？"李辰浩命人抬进一箱鸦片，"那请威廉姆斯先生当场服用一块，若真如人参般滋补，本官立刻赔礼道歉！"

威廉姆斯脸色铁青："这...这需要专业医师指导使用..."

"够了！"李辰浩厉声打断，"你涉嫌走私违禁品，按大清律例，货物没收，人员拘押候审！"

英国商馆被翻了个底朝天。在保险柜中，李辰浩发现了几封与粤海关往来的密信，其中明确提到"特殊货物通关事宜"，落款正是赵文奎的私印。

天色微明时，李辰浩带人包围了粤海关监督府邸。赵文奎穿着睡衣被惊醒，面对铁证，他肥硕的脸庞上汗如雨下。

"李...李大人，这是误会..."他结结巴巴地说，"下官也是被蒙蔽啊！"

"被蒙蔽？"李辰浩冷笑，指着密信上的私印，"连私人印信都盖上了，还说被蒙蔽？赵大人，这些鸦片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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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奎瘫坐在太师椅上，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以为我愿意吗？朝廷年年加派海关税银，十三行夷商又联合压价，不靠这些'外快'，我拿什么填补亏空？"

李辰浩不为所动："带下去！"

搜查赵府书房时，李辰浩在书架后发现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私账。翻开一看，竟是近年来鸦片走私的分成记录！除了赵文奎，还有几个地方官员和十三行中国商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走私网络。

"大人！"林阿四慌张地跑来，"不好了！通译张阿三失踪了！他本来说今早来作证，可住处被烧，人不知去向！"

李辰浩心头一紧。张阿三是关键证人，他的失踪意味着有人开始清除证据！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到临时衙门，李辰浩仔细研究那本账簿。在最后一页，他发现一串奇怪的数字：

"3-15-20-21-19"

乍看像是日期，但排列方式古怪。李辰浩试着将数字对应到字母表顺序：3是C，15是O，20是T，21是U，19是S——"COTUS"？

"不对..."他灵光一闪，"威廉姆斯说'LOTUS'是莲花，那这可能是..."

重新排列后，他得到"LOTUS"——正是账簿中鸦片的代号！这串数字很可能是某种密码钥匙。

正当他沉浸在解密中时，窗外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钉在案几上，箭上绑着一张纸条。李辰浩迅速拔剑冲出，只见一个黑影翻墙而去。

取下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

"夷商不可信，官商更不可信。欲知真相，明夜子时，黄埔码头第三货栈。"

没有落款，但字迹仓促，像是匆忙中所写。会是张阿三吗？还是另一个知情者？

李辰浩将纸条在烛火上烤了烤，背面隐约显现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商号的徽记。他猛然想起，在英国商馆看到的文件上，东印度公司的徽章就是这个样式！

案件越发扑朔迷离。东印度公司、粤海关、地方官员，这张利益网络究竟有多大？而那个神秘的约见人，是敌是友？

珠江上的货船汽笛长鸣，李辰浩站在窗前，望着十三行方向。那些华丽的洋商馆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明夜子时，或许就能揭开这层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