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称病避漩涡(1/1)

雍亲王府密室内,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李辰浩将最新密报放在桌上——刑部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戴名世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牵连名单已超过百人,连一些只是与戴名世有过书信往来的文人也未能幸免。

"老八这是要借机清洗朝中异己啊。"胤禛放下密报,眉头紧锁,"再这样下去,江南士林恐怕要离心离德。"

李辰浩为胤禛斟了一杯热茶:"四爷,臣有一计,或可转危为机。"

"讲。"

"装病。"李辰浩轻声道,"退出三司会审。"

胤禛眼中精光一闪,示意他继续。

"《南山集》案已成烫手山芋。皇上震怒是真,但牵连如此之广,未必是圣意。"李辰浩分析道,"八爷急于表现,手段酷烈,已引起士林不满。若四爷此时以病为由退出会审..."

"既避开与老八正面冲突,又能保全与士林的关系。"胤禛接上他的思路,嘴角微微上扬,"待老八得罪够了人,我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两得。"

李辰浩点头:"正是。而且..."

"而且什么?"

"臣听闻,皇上近日对八爷的酷烈手段已有微词。"李辰浩压低声音,"若四爷能暗中联络被牵连者的家属,施以援手..."

胤禛拍案叫绝:"好个一石三鸟!既避其锋芒,又收买人心,还能反衬老八的刻薄!"他站起身在密室内踱步,"只是这'病',要如何装得像?"

李辰浩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太医院张太医配的药,服下后三个时辰内脉象紊乱,面色苍白,状似肝郁气滞之症。张太医是臣的故交,绝对可靠。"

胤禛接过瓷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辰浩啊辰浩,你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

乾清宫东暖阁内,康熙帝正召集几位皇子和大臣商议《南山集》案的审理进展。胤禛坐在下首,面色如常,但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那个小瓷瓶。

"老八,"康熙帝看向胤禩,"案犯戴名世可曾招供?"

胤禩出列,声音洪亮:"回皇阿玛,戴名世冥顽不灵,至今不肯供认同党。儿臣以为,当加大拷讯力度,务必揪出所有心怀叵测之徒!"

康熙帝眉头微皱,没有立即回应。一旁的大学士马齐忍不住劝道:"皇上,此案牵连已广,若再扩大,恐伤士林元气..."

"马大人此言差矣!"胤禩厉声打断,"《南山集》中公然使用南明年号,为前明招魂,此等大逆不道之徒,若不严惩,何以正人心?"

殿内一时寂静。就在这时,胤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众人惊讶望去,只见胤禛面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摇摇欲坠。

"四哥!"十三阿哥胤祥第一个冲上前扶住胤禛。

康熙帝也站起身:"老四怎么了?"

胤禛虚弱地摆摆手:"儿臣...没事..."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竟咳出一口血来!

"传太医!快传太医!"康熙帝急令。

太医院院使匆匆赶来,为胤禛诊脉后,脸色凝重:"回皇上,四阿哥这是肝郁气滞,心血耗损之症。需静养调理,不宜劳心劳力。"

康熙帝凝视着胤禛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既如此,老四就先回府养病吧。《南山集》案的三司会审,你就不必参与了。"

"皇阿玛,"胤禛挣扎着要起身,"儿臣..."

"不必多言。"康熙帝摆手,"身体要紧。"

一旁的胤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即上前:"皇阿玛,儿臣愿担此重任,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康熙帝深深看了胤禩一眼,缓缓点头:"准了。"

胤祥扶着"虚弱不堪"的胤禛退出乾清宫。直到上了雍亲王府的马车,胤禛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病容。

"四哥,你这病..."胤祥欲言又止。

胤禛微微摇头,示意他隔墙有耳。胤祥会意,不再多问,只是高声吩咐车夫:"慢些走,别颠着四爷!"

雍亲王府内,胤禛"卧病在床",府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只有极少数心腹知道,这位"病重"的四阿哥其实正在密室中运筹帷幄。

"八爷果然中计了。"李辰浩将最新密报呈给胤禛,"他接手会审后,立即加大了拷讯力度,戴名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又牵连出五十多人。"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卷:"都有哪些人?"

"多是江南文人,有几个还是东林书院的后人。"李辰浩摇头,"最离谱的是,连只是收藏过《南山集》的普通读书人也被抓了。"

"愚蠢!"胤禛拍案,"这样下去,江南士族岂不寒心?"他沉思片刻,"我们的人安排得如何了?"

李辰浩取出一份名单:"按四爷吩咐,已经暗中联络了十七家被牵连者的亲属。以匿名方式送去了银两和药材,他们都感激涕零。"

"好。"胤禛点头,"记住,一定要隐秘,不可让人察觉是我们所为。"

"臣明白。"李辰浩又拿出一封信,"这是戴名世女儿写的求救信,辗转送到了臣手中。她父亲已经六十多岁,实在经不起大刑了。"

胤禛接过信,看完后沉默良久:"戴名世虽有罪,但罪不至死。老八这是要借机立威啊..."

"四爷,或许我们可以..."李辰浩欲言又止。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胤禛摇头,"让老八再闹一阵子。等到士林怨声载道,皇上忍无可忍时,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胤祥匆匆进来,脸色凝重:"四哥,不好了!八哥刚才在刑部大堂上,当众杖毙了两个不肯认罪的文人!现在整个士林都炸开锅了!"

胤禛和李辰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

"消息可靠吗?"胤禛沉声问。

"千真万确!"胤祥急道,"其中一个还是已故大学士熊赐履的侄孙!现在熊家已经联合了几十家江南士族,准备联名上奏!"

胤禛缓缓靠回椅背,闭上眼睛:"老八啊老八,你这是自掘坟墓..."

养心殿内,康熙帝正在批阅奏折。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监总管梁九功匆匆进来:"皇上,八阿哥求见。"

康熙帝头也不抬:"让他等着。"

"这..."梁九功犹豫道,"八阿哥说有紧急军情..."

康熙帝冷笑一声:"是《南山集》又牵连出什么'逆党'了吧?告诉他,朕现在没空。"

梁九功不敢多言,躬身退出。片刻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进来:"皇上,四阿哥府上来报,说四阿哥病情加重,太医院会诊后说需要一味百年人参入药..."

康熙帝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内库不是还有几株吗?挑一株好的送去。"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张院使亲自去诊视。"

"嗻。"

梁九功退下后,康熙帝放下朱笔,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密折。这是江南织造曹寅的密奏,详细记录了江南士林对《南山集》案的反应。字里行间,尽是文人学子对胤禩酷烈手段的愤懑与恐惧。

"老八啊老八,"康熙帝轻声自语,"你这是在替朕背骂名啊..."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内,胤禛正"虚弱"地靠在榻上,接受太医院院使张玉书的诊视。张院使仔细把脉后,捋须道:"四阿哥脉象弦紧,确是肝郁之症。需舒肝解郁,静养为宜。"

一旁的高无庸连忙记下药方。待张院使告退后,胤禛才从枕下取出一封信:"辰浩,这是戴名世在狱中写的绝命诗,你想办法送到他女儿手中。"

李辰浩接过信,只见上面血迹斑斑,字迹却依然工整:"戴先生不愧是一代文豪,身陷囹圄仍有如此气节。"

"是啊,"胤禛叹息,"这样的文人,本应为国所用,却..."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得到消息,皇阿玛已经对老八的手段不满了。时机快到了。"

"四爷准备如何行动?"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先让子弹飞一会儿。等老八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我们再以'病愈'为由,请求从宽处理部分牵连不深的文人。"

"妙计!"李辰浩赞叹,"如此一来,四爷既显仁厚,又能收士林之心。"

正说着,外面传来高无庸激动的声音:"皇上赏赐的百年人参到了!"

胤禛立刻恢复"病容",虚弱地靠在枕上。太监们捧着锦盒进来,恭敬地呈上御赐的人参。胤禛"艰难"地起身谢恩,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皇阿玛这株人参,究竟只是关心儿子病情,还是另有用意?

一个月后,胤禛"病愈"首次上朝。乾清宫外,文武百官见他走来,纷纷让道行礼。与一个月前相比,朝臣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切的敬意——这一个月来,谁不知道八阿哥的酷烈与四阿哥的"仁厚"?

"四哥气色好多了。"胤祥迎上来,低声道,"八哥今早又被皇阿玛训斥了,说他'株连太广,有伤仁和'。"

胤禛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步入大殿。朝堂上,康熙帝端坐龙椅,面色沉静。胤禩站在文官首位,脸色却不太好看。

"老四病好了?"康熙帝看向胤禛,语气平和。

胤禛出列行礼:"托皇阿玛洪福,儿臣已无大碍。"

"既如此,《南山集》案你也该重新参与了。"康熙帝淡淡道,"老八一个人审了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胤禩脸色一变:"皇阿玛,此案尚有诸多细节..."

"朕知道。"康熙帝打断他,"所以才让老四协助你。他病了这些日子,想必有了新见解。"

退朝后,胤禩拦住胤禛:"四哥病刚好就急着插手我的案子?"

胤禛面色平静:"八弟误会了。为兄只是奉皇命行事。"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其实为兄一直觉得,八弟办案太过操切。那些文人虽然可恨,但杀得太多,恐伤我大清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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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冷笑:"四哥这是要当好人?"

"非也。"胤禛摇头,"为兄只是觉得,有些牵连不深的,不妨从宽处理。既能显我大清仁厚,又能..."

"又能收买人心是吧?"胤禩讥讽道,"四哥好算计!"

胤禛不恼不怒:"八弟言重了。为兄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两人不欢而散。回到府中,胤禛立即召来李辰浩:"时机成熟了。明日三司会审,我会提议释放部分牵连不深的文人。你要确保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士林。"

"臣明白。"李辰浩点头,"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另外..."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八爷党羽这些年的不法之事,随时可用。"

胤禛接过名单,满意地点头:"好。记住,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争取士林之心,不是与老八正面冲突。"

"四爷高明。"李辰浩由衷赞叹,"以退为进,以柔克刚。"

胤禛望向窗外,春光正好。这场由《南山集》引发的政治风波,正在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装病的建议...

"辰浩,"他突然问道,"你说皇阿玛看穿我的'病'了吗?"

李辰浩沉思片刻:"皇上圣明,想必心中有数。但四爷此举既全了君臣之义,又顾了父子之情,皇上只会欣慰。"

胤禛轻笑一声:"是啊,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不触犯底线的前提下,走好自己的棋。"

窗外,一只燕子飞过,衔着春泥奔向新巢。大清的未来,也正在这无声的博弈中,悄然改变着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