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负三层的胚胎密室(1/1)
时间仿佛在林疏桐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凝固了。
“密码是…林月的死亡时间码…”
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回响,带着一种被撕裂后的平静,像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低沉却带着某种刺痛耳膜的震颤。
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就在我身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金属锈味和她血液中那股特有的、刺鼻的甜腥气,像是铁锈与糖浆混合后在空气中蒸发。
我们头顶,那刺耳的毒气警报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心悸的、规律的电子蜂鸣声,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又像是倒计时开始前的预演。
红色的应急灯光取代了惨白的照明,将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那光线扫过林疏桐苍白的脸,也照亮了她身前那排闪烁着诡异蓝光的培养舱,那些舱体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某种未知生物的外壳。
“倒计时…十五分钟。”
那个叫阿强的男人,或者说,曾经是阿强的那个东西,正瘫在不远处的金属格板上。
他的身体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机油与腐肉的气味,让人胃部一阵翻腾。
我的怀表,陈野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此刻正死死地卡在他机械义肢的肘关节里。
齿轮与复杂的金属骨骼绞合在一起,让他的手臂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僵直着,仿佛某种被暴力扭曲的雕塑。
他的另一只手,那只属于人类的、血肉模糊的手,无力地垂着,李阿姨那张陈旧的退休工牌从他口袋里滑落,沾上了地上的油污。
那工牌上还残留着些许泛黄的笔迹,隐约可见“B区管理员,二十年前”的字样。
这个身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脑中激起的涟漪还未平息,就被更巨大的浪潮所吞没。
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些培养舱上移开。
每一个舱体都像是一颗巨大的、半透明的蓝色心脏,在红光中一起一伏地搏动着,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脉冲在它们之间传递。
舱体内部,蜷缩着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它们是如此之小,如此之脆弱,却又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那种生命感不是温暖的,而是冰冷的、机械的、仿佛被某种程序精确复制出来的存在。
“人类胚胎…”林疏桐的低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她自己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她手中的分光仪屏幕上,那串与她母亲子宫样本完全一致的成分数据,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笑话。
那冰冷的数字在红光中闪烁,像是无声的嘲笑。
“小芸…只是第一个成功实验体!”
林母的全息影像已经消失,但她那句话,那种带着狂热与骄傲的语气,却仿佛烙印在了空气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种电流般的嗡鸣,以及她话语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喜悦。
第一个…成功实验体?
那小芸是谁?
而这些…这些又是第几个?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野说过,越是混乱的局面,越要找到那个唯一的、不变的“锚点”。
我的锚点是什么?
是怀里的表?它的金属外壳贴着我的胸口,传来阵阵冰冷的触感。
是身边的林疏桐?她的呼吸依然急促,带着血与金属的气味。
还是那个该死的、正在一秒一秒流逝的倒计时?
“嘀…嘀…嘀…”
倒计时的声音成了这个幽闭空间里唯一的主旋律。十三分四十五秒。
“密码…密码找到了,可输入端口在哪里?”我压低声音,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片由锈迹和未来科技拼接而成的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化学液体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
通风管道的尽头,那扇被林疏桐的血液腐蚀出一个大洞的金属挡板后面,就是这个秘密实验室的核心控制台。
控制台的界面是光滑的一整块,没有任何物理按键。
它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们扭曲的身影。
林疏桐没有回答我。
她缓缓地跪了下去,将那只小巧的听诊器再次贴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培养舱壁上。
冰冷的金属和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通过她脸上越来越惊骇的表情,我知道她听见了。
“心跳…频率…”她的嘴唇在颤抖,“和我的母亲…完全同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我瞬间明白了她母亲全息影像里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同步的心跳,一样的培养液…林月,那个女人,她不是在“创造”生命,她是在“复制”!
或者说…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延续”她自己。
这些胚胎,根本就是无数个林月的分身!
就在这时,一直像一堆废铁般瘫在地上的阿强,他的头颅突然以一个非人的角度转了过来。
他的双眼不再是我熟悉的、属于底层清道夫的浑浊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机械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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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像照相机镜头一样,收缩,旋转,对焦,最终锁定了我们。
“M·L的指令,”他的声音不再是阿强的沙哑,而是一种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仿佛直接从他喉咙里的某个零件发出,“新纪元的钥匙不容亵渎。清除所有观测者。自毁程序已启动,不可逆转。”
“妈的!”我低声咒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将林疏桐向后又拽了拽。
他的机械义肢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
我一直以为阿强只是个被洗脑的狂信徒,现在看来,他从头到尾都可能只是一个被远程操控的傀儡。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M·L,它的触手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密钥…陈野的密钥能重置系统…”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怀表的表链。
表链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活扣,陈野曾告诉我,那是最后的保险。
重置系统可以终止自毁,但前提是…
“需要林母的…最高权限。”我把话说完,却感到一阵绝望。
林月已经死了,她的全息影像也消失了。
去哪里找一个死人的权限?
十二分钟。
“不…”林疏桐突然站了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里交织着恐惧、迷茫和一丝豁然开朗的疯狂,“不,我们不需要找。最高权限…一直都在这里。”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后又看向那个光滑如镜的控制台。
“我的DNA…继承了母亲的子宫序列!”
我怔住了。
我只是一个在废土挣扎求生的清道夫,跟陈野学了些追踪和破解的皮毛,生物遗传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
但我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如果说那些胚胎是林月的“复刻”,那作为她亲生女儿的林疏桐,又是什么?
她不是“实验体”,她是独一无二的“原型机”!
“控制台没有键盘,”林疏桐的声音变得异常镇定,那种风暴过后的死寂再次笼罩了她,“因为它不需要。这种级别的保密系统,密码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用来唤醒认证程序的声控指令。真正的‘钥匙’,是生物信息本身。”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那扇被她腐蚀出的破洞。
我看到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粗糙的金属边缘,一道细微的血痕瞬间出现。
那滴血没有立刻滴落,而是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凝聚成一颗妖异的红宝石,仿佛在等待某个仪式的开始。
“林月的死亡时间码…”她喃喃自语,像是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我明白了。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李阿姨的工牌,证明林月二十年前就在这里工作;胚胎,是她疯狂实验的产物;阿强,是M·L派来守护或回收这些“钥匙”的;而林疏桐,她本人,她独特的血液,她继承自母亲的DNA序列,才是打开这把锁的终极密钥。
阿强的机械义肢被我的怀表卡住,暂时动弹不得。
但我知道,那个M·L绝不会只有一个后手。
头顶的金属天花板传来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似乎整个通风系统都在自毁程序的指令下开始结构性崩溃。
铁锈和灰尘簌簌落下,带着一种陈旧的霉味和金属碎屑的刺鼻气息。
倒计时已经进入了最后十分钟。
每一声蜂鸣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林疏桐走到了控制台前。
她没有丝毫犹豫,抬起了那只划破的手。
整个世界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离我远去,我的视野里只剩下她颤抖的指尖,和那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生物信息接口。
林疏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决绝。
她的指尖,悬停在那个幽蓝色的数据接口之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正从她划破的皮肤下,颤巍巍地渗出,凝聚,然后——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