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热力图陷阱(1/1)
荧光绿的血珠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在我眼前爆开,溅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散发出刺鼻的化学品和血腥混合的甜腻气味。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肾上腺素带来的嗡鸣几乎压过了整栋建筑的剧烈震动。
周明远就站在我们几米开外,像一尊即将崩塌的雕像。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周主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鲜血正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里争先恐后地涌出,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和墙上那抹刮痕一样的,带着诡异荧光的绿色。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只剩下疯狂的、非人的执拗。
“强化剂……溶解……”他喉咙里发出磨损的残响,每说一个字,下颌骨都发出不自然的错位声,“但它给了我时间……给了我……神的力量!”
他猛地一蹬腿,脚下的水泥地竟应声龟裂!
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我们而来。
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此刻在他手里比军用匕首更具威胁。
我下意识地将林疏桐拉到身后,身体紧绷如弓。
大脑在零点几秒内疯狂计算着他的速度和轨迹,但我悲哀地发现,我所有的格斗技巧在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慢动作。
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疏桐却在我身后用力推了我一把,同时尖锐地喊道:“灯!”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天花板。
头顶的应急灯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闪烁,每一次明暗交替,周明远的身影都会出现一次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电影的掉帧。
是光!
强化剂让他的感官变得极度敏锐,但也让他无法适应剧烈的光线变化!
我立刻明白了林疏桐的意图。
我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周明远冲了上去,在与他交错的瞬间,用尽全力将手中的自制热力图生成器砸向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
“砰!”
灯管炸裂,玻璃碎片和荧光粉尘如暴雨般落下。
黑暗,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地下车库。
“啊——!”
周明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
他的视觉被瞬间剥夺,强化过的神经系统显然无法处理这种突变,让他陷入了暂时的混乱。
我听到手术刀在黑暗中疯狂挥舞,割裂空气,发出瘆人的咻咻声。
“这边!”林疏桐的声音冷静地从左侧传来。
我毫不犹豫,立刻循声扑去,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心冰冷,却异常稳定。
我们没有跑,而是蹲下身,贴着墙根,向着保安室的方向快速移动。
我知道,此刻任何快速移动的脚步声都会成为周明远在黑暗中的靶子。
“老陈……”我压低声音。
刚才的混乱中,老陈被周明远甩到一边,瘫在墙角,此刻生死不明。
“顾不了了,”林疏桐的声音果断而冷酷,“我们救不了他,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在他恢复之前,找到地下三层的入口。否则,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我咬紧牙关,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她说得对。
慈悲和犹豫,是此刻最致命的毒药。
整栋建筑的震动愈发猛烈,头顶不断有水泥碎块和灰尘簌簌落下。
我们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倾斜,仿佛这栋大楼是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
“密码……血氧阈值,”我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一边快速对林疏桐说,“我母亲实验日志里的一个临界数据,93.7。她认为低于这个数值,实验体的细胞就会发生不可逆的异化。周明远把这个当成了密码。”
“原来如此……”林疏桐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他不是在进行什么‘救人’的手术,他是在人为地制造那种‘异化’!那14个失踪者,包括小芸,根本不是病人,他们是实验材料!”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母亲穷尽一生想要规避的梦魇,却被周明明变成了现实。
终于,我的手触摸到了保安室门边一块冰冷的金属。
是那个隐藏在墙体里的密码面板。
林疏桐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微弱的屏幕光亮起,只敢照亮我们手边的一小块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冰冷的按键上快速输入——9、3、7。
为了避免被周明远发现,我还故意按错了两位,然后迅速删除,最后才按下了确认键。
“滴”的一声轻响,在轰隆的震动声中微不可闻。
我们面前的墙壁,一处看似无缝的区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陈旧的、混杂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味道的冷风从洞口里吹了出来,让我浑身一颤。
“他在那边!”周明远的嘶吼声突然从车库的另一头传来。
黑暗中,一双泛着微弱绿光的眼睛,像鬼火一样亮了起来。
他开始适应黑暗了!
“快!”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林疏桐推进暗门,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在我身后,墙壁缓缓合拢。
最后一道缝隙消失前,我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我们冲来,伴随着他疯狂的咆哮:“不!你们不能进去!那是我的……我的杰作!”
“轰!”
暗门彻底关闭,将周明远的咆哮和整个地下车库的混乱隔绝在外。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金属阶梯,一路向下,深不见底。
墙壁上嵌着应急照明灯,发出惨白的光,将我们的影子在墙上拖得很长。
这里的震感比上面稍弱,但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低沉的嗡鸣声却更加清晰了。
“他会想办法进来的,”林疏桐喘着气,脸色在白光下显得毫无血色,“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点点头,掏出之前被我砸坏外壳但还能勉强启动的热力图生成器。
屏幕上,代表周明远的高热信号正在门外疯狂地冲撞、徘徊,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们沿着阶梯飞速向下。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盘旋往复,每下一层,空气就更冷一分,那股嗡鸣声也更响一分,仿佛我们正在不断靠近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转的未知机器。
“你有没有觉得……”林疏桐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这个震动……不是整栋楼都在摇,而是从我们下面传来的。”
我立刻停下,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没错。
上面的震动是剧烈而混乱的,像是结构崩塌。
而这里的震动,带着一种固定的、强大的节律,仿佛一颗巨大的心脏正在我们脚下有规律地搏动。
每一次“心跳”,都让整个地下结构为之战栗。
周明远不是在躲避建筑倒塌,他是在守护这个“心脏”!
强化剂溶解他的大脑,他说的“来不及了”,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指这个庞大的实验已经进入了某个不可逆的最终阶段!
我们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以半跑半跳的方式冲下阶梯。
不知过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由不锈钢构成的走廊,光洁如镜的墙壁和天花板反射着惨白的光,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未来感和非人感。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厚重的、带着圆形观察窗的金属门,像是某种高安全等级的实验室。
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震得我耳膜发痛。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比其他门都要巨大两倍的双开式合金防爆门。
那颗“心脏”的跳动,就从门后传来。
“就是这里了。”我看着那扇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我母亲日志里的一切谜团,14名失踪者的下落,周明远不惜变成怪物也要守护的秘密,全都在这扇门后。
林疏桐走到门边,上面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虹膜扫描仪和一个小小的凹槽。
她看了一眼凹槽的形状和磨损痕迹,立刻看向我:“老陈的工牌!那个凹槽是用来刷工牌的!”
我心中一凛。
原来老陈不只是运输工具,他还是开启最终实验室的“钥匙”之一。
可我们把他丢在了上面。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的扩音器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后,周明远扭曲而癫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走廊:
“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吗?沈墨,林疏桐……你们以为找到了这里,就能阻止‘飞升’了吗?”
我和林疏桐猛地抬头,他通过监控在看着我们!
“没有用的……一切都设定好了程序,我只需要最后一步授权……”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而授权的钥匙,就是我自己的虹膜。我很快就到,很快……你们可以猜猜,门打开的时候,你们是会先被我撕碎,还是先被里面的‘孩子们’……拥抱呢?”
话音刚落,我们来时的那条阶梯通道顶端,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显然是周明远用蛮力砸开了暗门。
他下来了!我们被困在了这条死路上!
林疏桐的目光在巨大的防爆门和天花板的监控探头上飞速巡梭,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而我,则死死盯着那扇门,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决绝的情绪。
不能等了。等周明远下来,我们必死无疑。
我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右腿上。
管它里面是什么,管它是什么“飞升”,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亲眼看一看,这个让周明远疯狂、吞噬了14条人命、延续了我母亲研究的魔窟里,到底藏着什么!
“让开!”我冲林疏桐喊道。
她立刻会意,闪到一边。
我像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那扇巨大的合金门,用尽我此生所有的力气,猛地踹了过去!
“哐——!”
金属的悲鸣声尖锐刺耳,但门纹丝不动。
“没用的,沈墨!这是军用级别的防爆……”周明远在广播里的嘲笑戛然而止。
因为那扇门虽然没有被我踹开,但门轴和锁芯结构在巨大的外力下,与整个墙体发生了剧烈的共振。
就在这一瞬间,那颗巨大的“心脏”的搏动声,和我们所处的建筑结构的震动,以及我这一脚踹上去的力,三者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共鸣频率。
整扇门,连同周围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门锁的电子系统似乎在这种超负荷的物理共振中失灵了。
“咔哒。”
一声轻响,门,竟然开了一道缝。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肩膀抵住门缝,拼命向里挤。
门缓缓打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流从门缝里涌出,不是风,而是一种纯粹的、抽干了所有温度的“存在”,冰冷、无机,仿佛来自真空。
它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感觉自己肺里的每一丝空气都被冻结了。
刺眼的、毫无温度的纯白光芒从门后泄露出来,将我眼前的世界照得一片空白。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我眼前的景象,彻底超出了我作为一个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那不是一个房间,也不是一个实验室。
那是一个……世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庞大的信息。
我的目光失焦地向上抬起,想要寻找这个空间的边界,寻找天花板。
但是,那里没有天花板。
映入我眼帘的,只有一片无尽向上延伸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的……几何学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