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这是想死得其所吗?(1/1)
睿王府。
睿王妃已经恢复了行动自如的身体,眼睛也可以看得见了。
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她开心的又落泪了。
李崇勋跟她说起他们的救命恩人,睿王妃颤抖着手,想见柳青青一面。
她想好好的感谢一下柳青青,可是当她得知,柳青青和萧何安已经离开昆仑关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翌日,全城戒备,所有人都知道,伽罗王带着他的十万铁骑,又杀回来了。当睿王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睿王妃扶着李崇勋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拍在窗棂上,像极了边关传来的战鼓,敲得她心口发紧。
“他到底想干嘛?难道那个位置,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她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书房紧闭的门。
“他为什么要囚禁迦罗夜?引得伽罗王兵临城下?他不想着如何退敌,反倒要借着乱局谋逆?”
李崇勋刚能站稳的身子晃了晃,小声道:“母妃,父王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能逼着伽罗王合作,便可以一举拿下大夏的江山......”
“机会?如果伽罗王不肯妥协呢?”睿王妃猛地转身,眼泪砸在衣襟上,“他这是要用一城百姓的性命,博他一个谋反的机会吗?那把龙椅,真的那么重要吗?当年先帝待他不薄,他怎能......”
书房门“吱呀”开了,睿王一身铠甲站在门口,面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权谋,可我知道忠义二字!”睿王妃迎着他的目光,字字泣血,“你若真要踏出这一步,我便死在你面前!只当我从没认识过你,崇勋也没你这个父亲!”
睿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挥袖道:“拦住他们!”
侍卫刚要上前,睿王妃突然抓起桌上的匕首抵在颈间:“谁敢动?”
她看着睿王,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凉透了,“你若执意如此,我便先去黄泉路上等你,看看九泉之下,先帝会不会饶了你!”
僵持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惊慌的呼喊:“王爷!不好了!伽罗王破城了!前锋营......全没了!”
睿王脸色骤变,转身出门,跃上了战马。他要亲自去应战伽罗王,就算死在战场上,他也死得其所!
睿王妃趁机拉着李崇勋往外跑,守门的侍卫见王爷离开,竟一时没敢阻拦。
母子俩跌跌撞撞跑出王府,沙尘迷了眼,耳边全是百姓的哭喊声。
李崇勋回头望了一眼,颤声问:“母妃,难道我们真的不管父王了吗?父王他......”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冲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睿王的亲兵。
见了他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小王爷!睿王爷......睿王爷在城门口力战而亡了!他......他最后让属下带话,说......说对不起您......”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信封,颤颤巍巍的递到睿王妃面前。
睿王妃的脚步猛地顿住,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风卷起沙尘,迷了她的眼,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她望着城门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多年前她嫁入王府时,王府门前燃起的红灯笼,只是这一次,烧的是他的性命,也烧尽了她半生的念想。
李崇勋接过那信封,徐徐打开:
(信封里的信纸已被血渍浸透大半,字迹却力透纸背,带着股狠戾的决绝)
吴氏青禾:
见字如面时,为夫大约已在黄泉路上了。
你总说我该念及先帝旧恩,可你忘了?当年他为保太子,是如何削我兵权、囚我于宗人府的?
手足在皇权面前,不过就是垫脚石!我忍了十几年,装了十几年!看着他将自己的兄弟全都当做仇人一般,一一发配边关......
我们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被他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看着边军将士冻饿而死,却无粮草接济......
这恩,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让他亲眼看到我真的谋反的这一天!世人只会说本王是乱臣贼子,可又有谁能体会 我们这些被皇室抛弃的手足兄弟的苦?
天子不仁,人人得而诛之!虽然,当今的皇上比先帝贤德,但本王心中终是不甘!埋藏在心里的苦,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伽罗王来势汹汹,朝中那群酒囊饭袋只会哭求议和。他们以为我要反,却不知我早没了称帝的念头。
我只是不甘而已!我要的,从来就只是一场痛痛快快的厮杀!
要么战死在城门口,让那些说我拥兵自重的人看看,我李景睿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要么拖着伽罗王同归于尽,也算对得起这身铠甲了。这也是本王为大夏江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碌碌无为?像条狗似的摇尾乞怜,看着家国一步步败落?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如今这般,挺好。马革裹尸,总好过在府里听你日日念叨忠义,好过看崇勋一辈子活在“罪臣之子”的阴影里。本王今日死得其所!
别怨我。也别让崇勋学我。就当......我从未活过。
如果有来世,绝不生在帝王家......
李景睿 绝笔
李崇勋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只听她喃喃道:“死得其所......他倒真敢说......”
风里夹杂着血腥味,卷着那句没说完的话,消散在昆仑关的尘土里。
哭喊声中,远处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
一队玄甲骑兵如黑色洪流般冲破烟尘,为首的将领银甲染霜,正是奉旨驰援的萧何安。
“是靳王萧何安!!”幸存的守军认出那面“萧”字大旗,突然爆发出嘶哑的欢呼。
萧何安勒马立于街心,长剑出鞘时寒光凛冽:“众将士听令!随我杀退伽罗王,护我疆土!”
铁骑踏破血路,直冲向城门。伽罗王正指挥残部清理战场,见援军杀到,怒吼着提刀迎上。
两马相交的瞬间,萧何安的长剑已如毒蛇出洞,精准刺入伽罗王肋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伽罗王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
他挣扎着抬头,目光越过厮杀的人群,死死盯住城墙。
那里,他最喜爱的公主迦罗夜的尸身,正被铁链悬挂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睿王昨夜斩杀了迦罗夜公主,他就是想激怒伽罗王!他改变了初衷,不想让伽罗王帮他夺帝位了!他想和伽罗王同归于尽......
“夜儿......”伽罗王喉间涌上腥甜,视线开始模糊。却仍死死瞪着那具尸身,满眼都是不甘与怨毒。
他本以为能踏破昆仑关,为公主报仇,顺便吞下这片沃土,却没想到会栽在这最后关头。
“弹丸小国,也敢觊觎我大夏河山!”萧何安抽出长剑,血珠溅在甲胄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伽罗王轰然坠马,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依旧黏在城墙上。
风卷着他未散的戾气掠过城头,迦罗夜的尸身被吹得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荒唐的征战。
城门下,还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也盯着迦罗夜的躯体。
那是夜离忧,当他看到迦罗夜被挂在城墙上,他疯了一般冲上城楼。
与睿王短兵相接,战到了一处。
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没有了迦罗夜的陪伴,他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但在他与迦罗夜共赴黄泉之前,他要亲手解决掉那个杀害迦罗夜的凶手!
他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只要能报仇,什么他都不在乎。
最后,他和李景睿双双倒在对方的利刃之下......
萧何安收剑回身,望着城门口睿王倒地方向的血迹,沉默片刻,终是抬手道:“厚葬睿王。另外,把迦罗夜和那个夜离忧合葬......”
硝烟渐散时,睿王妃扶着李崇勋站在街角。望着那面迎风招展的“萧”字旗,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攥紧了那封染血的信,指尖的血痕与墨迹交融,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