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躺下,你挡着我呼吸了(1/1)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张鹭白的公寓门锁在我指尖下无声滑开——

血族生涯的学无止境,至少让我精通各种不太合法的小技能。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蓝色的线。

我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放轻脚步走进去。

踩着那道淡淡的光线,没开灯。

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和一台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

那里面是《生命密码》调整后的节目内容,一个冠冕堂皇的拜访借口。

卧室门虚掩着。

推开门时,张鹭白正深陷在睡眠里。

他侧卧着,半边脸陷在枕头里,黑发散乱地搭在额前,那道疤痕在昏暗中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床头柜上散落着几份医学期刊,最上面那本的标题赫然是《血脑屏障与神经编码技术新进展》。

我轻嗤一声。

——果然又在偷偷研究他父亲留下的资料。

被子只盖到腰间,露出皱巴巴的灰色T恤,右手搭在枕边,指尖还缠着一根医用胶布。

我站在床边看了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几个小时前还在财经新闻里翻云覆雨的裴氏继承人,现在像个偷窥狂似的站在一个人类的卧室里。

床垫微微下陷时,张鹭白的呼吸节奏变了。

外科医生的警觉性。

我恶劣地捏住他的鼻子。

三秒后,他猛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向枕头底下——

那里常年藏着一把手术刀。

在他彻底惊醒前,我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喊,是我。"

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又缓缓放松。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准确地对上我的视线,睫毛扫过我指尖,痒痒的。

我松开手,他立刻撑着床垫半坐起来。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裴傲青?"

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刚醒的混沌和难以置信,"你怎么——"

"门没锁。"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顺势坐在床沿,"来看看节目调整得怎么样。"

张鹭白伸手按开灯,眯起眼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半?"

"资本家不需要睡眠。"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拇指粗暴地擦过我的眼下。

"你至少48小时没睡了。"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我愣了一瞬才拍开他的手。

"所以我来休息了。"

我当着他的面掀开被子一角挤上床,"往那边点。"

张鹭白彻底僵住了。

床本来就不大,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骤然加速的心跳。

"你——"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紧,"下去。"

"不要。"

我背对着他躺下,故意往后靠了靠,后背贴上他的手臂,"我累了。"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传过来,烫得惊人。

空气突然安静得过分。

窗外传来遥远的汽车鸣笛声,楼下的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张鹭白深吸一口气,我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黑暗中,他的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又去做什么了?"

"嗯?"

"别装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发梢。

"韩氏股价暴跌,恒生生物的黑料全网飞——别告诉我这些和你没关系。"

我轻笑一声,懒洋洋地翻个身,仰头看他:"怎么,张医生也开始关心财经新闻了?"

"裴傲青!"

他猛地攥住床单,指节发白,"我不是你的累赘!"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铁,猝不及防烙在胸口。

我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意识到——

他在生气。

不是因为我擅闯民宅,不是因为我扰乱他的睡眠。

而是因为我又一次单枪匹马涉险,把他隔绝在所有计划之外。

真奇怪。

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因为"被保护"而愤怒。

我忽然笑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嘴角:"张医生,你这是对我没信心吗?"

他一把抓住我作乱的手指,掌心烫得惊人。

"我是讨厌总被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

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忽然发现他的虹膜不是纯黑的,在极近的距离下,能看见深褐色的纹路,像某种古老树木的年轮。

"好吧。"

我抽回手,故意叹了口气,"下次带你去砸韩氏大楼的玻璃?"

张鹭白的下颌线绷得死紧,那道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能感觉到他在压抑什么——

可能是怒火,可能是担忧,也可能是更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哑声问:"......有没有受伤?"

我怔了怔。

这反应比预想的......温和。

"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故意满不在乎地笑,伸手戳他紧绷的腰侧,"躺下,你挡着我呼吸了。"

伸手拽他衣服下摆,直接将他拽着躺下。

单人床顿时变得拥挤,我的肩膀紧贴着他的手臂,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你干什么?!"他触电似的往后缩。

"说了,借半张床。"

我闭着眼胡说八道,"审节目内容很费神的。"

"回你自己家睡!"

"太远了。"

我翻个身背对他,"闭嘴,医生,你明天还有手术。"

身后的人僵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床垫微微下陷,他小心翼翼地重新扯过被子,刻意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空调风吹得我后颈发凉。

"关灯。"

我命令道。

"你自己没手?"

"我是客人。"

一声轻响,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张鹭白的呼吸声在身后变得清晰可闻,刻意放轻的,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数着他的心跳,突然想起阿尔卑斯山脉那些漫长的雪夜——

那时候我裹着天鹅绒棺材,听着洞外永无止境的风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孤独"。

原来人类也会孤独。

原来孤独这种东西,不分血族还是人类。

"......裴傲青。"

张鹭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黑暗里。

"嗯?"

"下次......"他顿了顿,"带上我。"

我没回答,只是往后靠了靠,让后背贴上他的手臂。

他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但没躲开。

我还感觉到他悄悄把被子往我这边拽了拽。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

在这短暂而平和的黑暗里,我们谁都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