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够(1/1)
夜色渐沉,月光铺洒在窗台上,像一层细沙缓缓堆积,将万物都笼进无声的光中。
屋内没有点亮主灯,只有壁炉燃着,火苗安静地跳动,投出斑驳的橘光。阿兰娜坐在床沿,脱下了外袍,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灰蓝色睡衣,袖口垂落在手腕下方,露出那只仍隐隐发红的右手。
汤姆坐在她身旁,低头将那只手轻轻捧在掌中,指腹顺着她手腕内侧的红痕一点点滑过。那是下午训练时她过度施力留下的,发热,酸麻,关节处略显肿胀。
他没有说话,动作却极其轻柔。他无声用出伤愈如初,温润的光晕从杖尖缓缓溢出,像晨雾般滑过她的肌肤。随后,他从旁边的木匣中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膏,用指尖蘸了一些,仔细涂在她手指关节与掌心之间。
药膏带着一丝薄荷香,凉意沁入骨缝。
阿兰娜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看着他,指尖在他掌心动了动。他抬头望她一眼,语气平稳得像平静的湖面。
“疼得厉害?”
“还好。”
她轻声答。
“不过今天最后那一下…确实快撑不住了。”
“我知道。”
他一边将药膏匀开,一边语气不动地道。
“那时候你手上法力开始泄出来了。若不是对我,你很可能会在实战中伤到自己。”
她垂下眼,唇角轻抿。
“对不起。”
“不是责怪你。”
他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拂过她脸颊侧的发丝,低声道。
“是提醒你。未来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如今的目标只剩下纳吉尼和波特,我们肯定要在适当的时机分头行动,不然太耽误时间了。”
阿兰娜闻言一怔,却没反驳。她只是慢慢点头,眼神像沉下去的月光,静而暗,藏着不愿说出的疼与明白。
“但现在我在。”
汤姆忽然开口,语气不变,却低沉了一分。
“所以你不必一个人撑着。”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展开,指缝之间也小心处理,最后替她擦去手背上未干的魔药,唇角微抿,将她整个手掌再次轻轻握住。
“这两天别用魔杖了。”
他说。
“我替你留心屋里一切。”
阿兰娜抬眸,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肩上。火光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叠成一处,不分彼此。
远处小屋的灯也亮着。西奥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被水打湿,贴在额侧。他站在窗前,望着庄园深处那座主屋亮起的窗口,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魔杖尾端。
今天的训练,他看得极为清楚。
汤姆的每一个咒语都冷静,精准,带着压迫却从不乱发力。他没有用任何不该出现于练习的魔法,但那种施咒时的节奏感与掌控力,却让人本能地生出差距感。
哪怕他与汤姆身形相仿,魔杖材质也不差,可他知道,那一刻,他如果站在阿兰娜的位置,肯定撑不过十招。
那种认知,不刺痛,甚至称不上羞辱。可它像冬日湖水裂开的第一道缝,让人从骨缝里感受到冷意。
他站在屋里,长久地望着手中这根陪伴自己多年的魔杖,良久,终于低声吐出一句:
“清理一新。”
房间中央的物品瞬间浮起,归位。西奥多随手将书桌旁那本练习手册翻开,指尖在一排咒语上停住。
充气咒,障蔽护盾,除你武器,昏昏倒地,飞来咒…
这些都是基础,甚至是二三年级就该熟稔于心的内容。
可他知道,真正的强者不是知道这些咒语,而是能在最紧急的瞬间用出它们,并压倒对手。
他站直,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夜色,再次举起魔杖。
“障蔽护盾。”
一道略显单薄的屏障浮现在他面前,不够平稳,边缘微微颤动。
“不够快。”
他低声对自己说。
“再来。”
他一次次举杖,收杖,挥动,声音低而坚决。咒语在黑夜中一遍遍响起,从急促到沉稳,从慌乱到清晰。房间渐渐升起一道道淡光,空气中残留着咒语未散尽的魔力回响。
窗外的星空极亮,小天狼星挂在夜空正中,孤独,清晰,却不再遥不可及。
他望了一眼那颗星,心中升起一丝无法言说的沉静。他想起雷古勒斯,也想起那个为保护别人甘愿赴死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无法成为汤姆那样的人,也不想成为西里斯那样耀眼的光。
但他可以成为护住一寸身侧的人,哪怕只是一秒的防护。
清晨,窗外第一缕阳光将湖面照亮时,西奥多还站在那里,双眼微红,唇色发白,额头挂着一层汗。
但他的姿势未改,魔杖指尖稳如松柏,咒语在舌尖无声回响,像夜晚留下的一句誓言。
他会一点一点变强,不为荣耀,不为对抗,而是为了在风暴真正来临之前,有能力将他所在意的那些人真正守住。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小屋,光影落在地板上,细细碎碎,像昨日残留的咒语碎屑般悄无声息。
西奥多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肌肉因过度使用而酸胀,才缓缓收起魔杖。他的额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发白,指节因紧握太久微微泛红。他没说话,只是推开窗,让凉风透入屋内,为房间带来一点疲倦后的清醒。
他简单地洗了把脸,随便从橱柜里拿了点吐司和果酱,一边吃,一边倚着厨房门框出神。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出些许苍白。他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盘子,走回房间。床褥还未平整,他只是倦倦地倒下,像一块终于耗尽魔力的咒语残片,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主屋的训练室内,空气凝固得像玻璃。阿兰娜立在正中,头发被挽起,额前几缕发丝因汗湿而贴在皮肤上,魔杖紧紧握在手中,指节泛白。
汤姆站在她对面,身形笔挺,眼神沉冷。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细声提醒,也不再为她多做遮掩,只是淡淡一声
“准备好了吗?”
阿兰娜轻轻点头,尚未来得及蓄势,便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撞进意识深处。
“摄神取念。”
他的声音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
阿兰娜脑中倏地一紧,像有什么尖锐的钩子狠狠撕开她的思绪。记忆被迅速翻检,一页页地掀开,仿佛她的大脑已不再受她掌控。她强撑着屏息,拼命将那层记忆的门板关上,试图锁住那场梦境,那张合影,那滴夜里悄然落下的眼泪。
可她的力道根本不够…汤姆的探查并不只是温柔地敲门,而是径直撞门而入。
那是食死徒真正会用的方式,不讲情面,只讲破防。她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脖颈下意识地紧绷,像一根崩到极限的琴弦。
脑海里一阵剧痛仿佛从神经中抽出,连带着胸口都被压得发闷。她摇摇欲坠,却死死站稳,眼中几乎泛起雾气,却倔强地不肯眨一下。
就在她濒临极限之际,探查忽然撤去。那种侵入感倏地如潮水般退散,她一个踉跄,被一只手牢牢扶住。
汤姆站在她身边,眉心轻蹙,声音低缓而平静。
“你太紧绷了。”
阿兰娜还在喘,唇色发白,额前的碎发贴在额角,像汗水下飘浮的线。
他将她拉近,轻声道。
“你如果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抵抗,反而会让人立刻察觉你有秘密可藏。你在给敌人信号。”
阿兰娜低头,呼吸微乱,但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她低声应道,声音有些沙哑。
“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汤姆看着她,眼神中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情绪波动,那不是怜悯,而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认可。
“好。”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随即再次开始。
晨光逐渐爬上窗棂,日影一寸寸移开。阿兰娜的神色从最初的惊痛到逐渐习惯,肌肉微颤却不再溃散,她慢慢学会在极痛中也不露破绽。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距离霍格沃茨开学,仅剩下一天。
午后阳光斜洒在草坪边缘,树影斑驳。阿兰娜换了身出门的长袍,与西奥多一同站在庄园门口。
“你需要哪些书?”
他问,神情疲惫却语气平和。
“魔药,黑魔法防御,古代卢恩文…还有占卜。”
阿兰娜边确认清单,边看了他一眼。
“你也该买新魔杖油和羽毛笔了吧。”
西奥多轻轻一笑,两人便一同步入移形换影的气流之中,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了热闹的对角巷。
街道比往常更加忙碌,许多巫师都在做开学准备,商店前排着长龙。阿兰娜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西奥多自然地落在她左后方,保持着可进可退的距离。
他们逐一采购所需物品,路过奥利凡德魔杖店时,西奥多停了一下,低声说。
“今年,我会用得更多些。”
阿兰娜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替他将魔杖油递了过去。
而此时,远在庄园深处的书房内,汤姆正坐在高背椅中,身侧立着一只乌黑的猫头鹰。
他落笔迅速,书信封口,一丝不苟地写着。
「埃弗里家过去三日行动无异常,但有隐匿魔力波动迹象,已令人暗查。
马尔福宅邸仍处混乱,纳西莎未外出,德拉科未现身。旧部出入频繁,已列入监视名单。」
他折好信纸,将其卷入细密的信筒中,系上猫头鹰的足踝,目光淡漠却深远。
“送去。”
他低声道。
“照我说的盯住他们,不得有误。”
猫头鹰展翅而起,穿过窗外灿亮的阳光,振翅远飞,留下一道破空而去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