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打什么算盘呢(1/1)
在陆府走了这一趟,兴懿皇帝说要回宫陪太后用膳,陆观棋要送他,被他婉拒:“你就好生养着,不用送朕。”
陆观棋起身,对范驰海道:“驰海,代我送皇上。”
范驰海抱拳低头:“是,二少爷。”
陆进不悦的斜睨着陆观棋,让一个人去送,太失礼了。
“皇上,臣送您。”
“好。”兴懿皇帝没拒绝,起身离开。
陆家众人垂手恭立,待兴懿皇帝的车辇转过街角,陆进袍角猛然一甩,袍袖下指节暴出青筋:“你说的和离是怎么回事儿?”
“爹,我想您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忘宜的事情吧。”陆兆松挺直如修竹的身影未曾稍动,阳光下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话音冰冷。
父子对视,剑拔弩张,陆进咬着后槽牙:“连你也这么和我说话。”
陆兆松鼻息重重的出气:“我是陆家的儿子,我永远都不会忘。不幸的婚姻还不如扔掉,爹若是随了我,我今后所有的事都会听爹安排。”
陆进知道陆兆松这是什么意思。
陆夫人并不知情,她有些着急:“兆松,你要和忘宜和离?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陆兆松转身面向母亲,语气缓和:“小事而已,娘不必忧心。”
说着,陆兆松扶陆夫人往回走。
另一边,半上午才起床的陆成业从下人那里知道兴懿皇帝来了,他眼珠子瞪得老大:“怎么不喊我?”
小厮为难的低着头,小声道:“老爷没让咱栖梧斋知道……这还是奴才听守门的大张说的……”
陆成业扬起巴掌准备打过去,想了想,手停在半空中:“算了,以后多和守门的下人通通信,有什么事儿赶紧通禀于我。”
一甩袖子:“伺候本少爷更衣。”
“哎,哎。”
小厮赶紧去屏风拿衣服。
昨天一天不见陆观棋,今儿一早兴懿皇帝又来了,陆成业琢磨着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就瞒着他呢。
陆成业换了套朱红色的衣服去给陆进请安,陆进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半眯着看向他。
“你是才起床?”
陆成业陪着笑脸:“昨天睡得晚,要守岁嘛。”
陆进重重的深吸一口气:“你从小就懒,少拿守岁当借口。你来的正好,昨天我和定远侯商议你与南枝郡主的婚事,定远侯答应了,条件是陆家给侯府三十万两银子和良田做彩礼。今后你收敛些,再惹出那种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成业一听,喜出望外,扑通一声给陆进跪下,他双手扶地仰起面庞,喉结滚动着哽咽道:“孩儿叩谢父亲恩典!”垂首时暗红色束发锦带扫过地砖,像是条卑躬屈膝的蛇。
陆进起身道:“我再和你说件事,裴忘宜已经离开陆家,她之所以要买通高乔看宋泊简的卷宗,是因为她便是宋泊简那个逃出生天的女儿宋清荷。”
陆成业瞬间瞪大眼睛,愣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那真的裴忘宜呢?她是宋清荷?”
“你就不用管那么多了。”陆进道。“观棋因为她还受伤了。我答应你大哥此事作罢,但是你记着,若是有机会,宋清荷一定要杀。”
陆成业点头如捣蒜。
陆进五指成拳抵在案几上,声音低沉:“宋泊简女儿埋伏在陆家大半年,是陆家的奇耻大辱,除了我们父子四人再不准让第五个知道。”
“爹放心,孩儿明白,一定会守口如瓶,宋清荷早该被千刀万剐,爹答应了大哥,我又没答应,我杀宋清荷,不算骗大哥。”陆成业急急抱拳,立马保证。这也是他想的,宋清荷把他害苦了!这样的人不杀难泄心头之恨。“要不是她,南枝郡主能和我退婚么?!爹能白白损失那么多钱?”
陆成业的话说到了陆进的心坎,他眼里怨毒翻涌:“宋清荷要杀,但是绝不能让兆松知道,两者冲突时,不杀。知道了么?”
“孩儿知道。”
空春园。
萧如晦和宋清荷坐在花厅,他将兴懿皇帝指派他代天巡狩的第一个地儿定在莲花县,如实相告。
“看来是陆观棋把莲花县受灾两年却未得救济的事上奏的缘故。”宋清荷道。“王爷,我有一事不明。兴懿将与废太子有来往的人全部诛杀,为什么会对您大加重用呢?”
萧如晦两只手放在椅子扶手上,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应该是他想要展示自己宽宏豁达的一面吧。”
宋清荷黛眉微蹙:“您还是得多加小心。之前我听说兴懿不动陆进,是因为陆进、德亲王和钟赟形成三权制衡,兴懿皇帝怕破坏掉这种平衡后形成某家独大。我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兴懿皇帝要动这三人中的一个?”
萧如晦远离朝政多年,确实不清楚现在的局面,听了宋清荷的话,他若有所思:“姑娘说的有道理。”
“朝政之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和陆观棋好好聊一聊。”
“嗯,我会的。”
“王爷何时动身?”
“皇上要我初八离京。宋姑娘,你跟我一起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在京城,如果有什么事,没人照应。”萧如晦说出自己的担心。
宋清荷摇摇头:“我留下可以继续调查帛桑。上次帛桑说他过完年就回北楚,如今年也过了,不知道他们的交易有没有完成,等帛桑离开京城,就很难追查了。”
萧如晦见状也不好再劝:“那我让阿絮留下来保护你。”
“莲花县一行情况未明,王爷还是把阿絮带在身边为好。我在京城有裴忌……还有陆观棋,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阿絮进来通禀:“王爷,裴忌来了,来找宋姑娘。”
萧如晦道:“快请。”
没一会儿,裴忌脚步匆匆走向花厅,看到宋清荷的瞬间如释重负:“小姐您安好我就放心了。”
说完,裴忌转身面向萧如晦:“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萧如晦面带笑意:“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带宋姑娘逃离危险之地的,是陆观棋。”
听到这个,裴忌眉梢低垂三寸,唇角绷直下压,瞳孔陡然一缩,半晌不语。
宋清荷道:“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他帮我们取得陆进与北楚人勾结的罪证,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裴忌睫梢轻颤着垂下,半晌才抬眸,无言望向宋清荷。
同样是有至亲之人去世,裴忌对宋清荷能够感同身受,便知这有多难。
宋清荷嗓音轻若飘絮,眼尾隐隐泛红:“国仇应该在家仇之前。”
大年初一的晚上,陆府看似如往年一样热闹,可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平静的夜色下,是涌动着的思绪。
陆观棋和严慎行坐在内室,范驰海和丫鬟送来晚上的饭菜才退下。
听到门被从外面关上,陆观棋声音很轻,道:“你觉得皇上今天来,是为什么?”
严慎行白天不在,没见着兴懿皇帝,更没听到他都说了些什么。“不是来看你的么?”
陆观棋神情复杂:“我做的每件事,皇上好像都知道。他是为了昨天的事。”
“皇上有人安插在我们身边?”严慎行一惊,眉头压得低低的。
“我怀疑是范驰海。”
“这……可能么?是不是误会?”范驰海和陆观棋、严慎行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严慎行不信他会出卖陆观棋。
“不止一次了。”陆观棋道。“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皇上和我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是意有所指,并且时机刚好。小时候范驰海曾随我进宫住过一段时间,他和皇上早就认识。”
“表哥,你准备怎么处置他?有了二心的人,留不得。”
烛火在陆观棋的瞳孔里摇曳。“现在还不能动他,会引起皇上的警觉。我和宋清荷的事,皇上对我已经不如从前那般信任了。隔阂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就无法彻底消除。先留着范驰海,但对他要提防了。”他心底涩然一痛,相处了十几年,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严慎行心情复杂,“那皇上会追杀宋清荷么?”
“应该不会,皇上的意思是,宋家不管做了什么,与宋清荷无关。我现在担心的就是我爹,虽然大哥和他谈了,他也答应会放了宋清荷,但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陆观棋看向严慎行:“清儿的安全交给你了,你和康远选两个信得过的兄弟,将空春园全天监控起来。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空春园里的人。”
“嗯,我知道了。”严慎行问:“今天你要去看宋清荷么?”
“不去了,省得让爹的人跟踪上,反倒给清儿惹麻烦。清儿说爹在和北楚人接触,这几天我查查看。”
陆观棋眸子一沉,陷入沉思。
初二的早上,陆家人才得以围坐在一起吃了今年的第一顿团圆饭。
除了陆夫人。
不过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大自然。
饭桌上,陆进对陆观棋道:“一会儿随我去拜访德亲王和钟赟,礼物我已经让管家备好了,你回屋换套衣服便是。”
陆成业眸光微动,作出一副关切模样:“爹,二哥身上还有伤呢,要不然我跟您去吧。”
陆进眼锋如刀扫来,陆成业喉头一哽,讪讪低头闭嘴。
“习武多年的身子骨,不至这般娇贵吧?可以吧?“陆进问。
陆观棋回道:“没问题。”
“嗯。这家里就你也在朝为官,你不去不好。”陆进说出自己的考量。
吃过饭,陆年带着下人往马车上装备好的礼物,陆进和陆观棋朝大门走去。
“爹想通了,宋清荷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还是给她条活路。观棋,你可以放心,爹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不会追究她替嫁的罪。”陆进说的很巧妙,将自己对宋清荷的追杀说成是婚事上的‘李代桃僵’。
陆观棋道:“她只身一人,无亲无故。说真的,就算爹放她一马,她一个人也不一定能活成什么样。想她之前对我不过都是曲意逢迎,我这心,已经凉透了。”
陆进挑眉,试探的意味十足:“你放下了?”
“放下了,不放下也不行,她对我从头到尾都是欺骗。”陆观棋郑重其事道:“爹,以后陆家还是以前的陆家。”
陆进刚想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忽然想起他肩膀上的伤,便收回了手:“我们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将来你大哥再考取功名,咱陆门三父子将来必能流传于世。”
陆进到了德亲王府,才知德亲王不在家,而是去了空春园。
管家躬身道歉,请陆进陆观棋上座,说德亲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陆进笑着表示无妨,既然来了,那就把礼物先放下,回头再和德亲王一叙。
官家跟在陆进身后连声道:“实在对不起,我家王爷一回来,奴才就同他禀告。陆相慢走。”
陆进在外人面前总是这样的笑呵呵,慈眉善目,显得很友善。
刚一坐进车厢,陆进瞬间收敛起笑容,板着脸,道:“瞧见了吧,永王进京,扰乱了太多人原本的计划和步调。德亲王是永王的长辈,他居然去空春园拜访,看来他不知道皇上调永王进京的目的究竟为何,心里慌了。”
陆观棋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拜访永王?”
这需要和宋清荷通气,空春园远没有陆府大,陆观棋担心陆进会在空春园见到宋清荷。
“大家都摸不清状况,去拜访他的人很多,既然我就过几天再去,不见则已,见了,就必须给永王留下深刻印象。”陆进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陆观棋不语,只点了下头。
“行了,我们下一家去定远侯府。”
陆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朝下一条街走去。
此时,一个人躲在德亲王府对面的胡同里,半张身体露在外面,目送陆府的马车走远消失在街角,这个人才收回身子。
一间茶楼的包厢里,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听属下跟自己汇报陆进和陆观棋这一天都去了哪几家府上。
男人端起茶杯,目光透过热茶的氤氲落在案几之上,抬袖浅啜半口道:“这对父子好生奇怪,看来他们之间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