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心灵审判（1/1）

意识回笼的瞬间，我闻到了热汤和新鲜面包的香气。睁开眼，我躺在一张儿童床上，身上盖着绣有小羊图案的被子。房间墙壁是淡蓝色的，贴着星空壁纸，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科学书籍和迷宫设计图。

\"艾伯特的房间...\"我喃喃自语，立刻意识到这是那个游戏创造者的童年卧室的完美复刻。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俊南推门而入，脸色凝重。\"你醒了。我检查了整个房子，没有出口，窗户外面...你自己看吧。\"

我跟着他来到餐厅。餐桌上确实摆着一锅冒着热气的蔬菜汤和刚出炉的面包，仿佛有人刚刚准备好这一切。但当我看向窗外时，胃部一阵紧缩——那里没有花园，没有街道，只有一片绝对的黑暗，像是宇宙尽头的虚空。

\"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陈俊南指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永远停在3:15，\"冰箱里的食物取之不尽，浴室的热水永不枯竭，这是个完美的牢笼。\"

我注意到餐桌上摆放着两个餐盘，刀叉排列得一丝不苟。\"为我们准备的？\"我苦笑道，\"白羊还真是体贴。\"

\"不只是体贴。\"陈俊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在厨房找到的。\"

纸条上用优雅的字体写着：「第七日游戏：心灵审判。准备时间：12小时。审判内容：自我与牺牲。」

我们还没来得及讨论这含糊的提示，客厅的老式电视机突然自动打开。屏幕上先是一片雪花，然后出现了白羊的山羊面具。

\"早上好，参与者们。\"他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有些不同，少了电子合成的感觉，更像一个真实的人类，\"欢迎来到第七日，这是你们旅程中最重要的一站。\"

电视画面切换到一间类似法庭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两把相对的椅子，每把椅子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屏幕。

\"心灵审判即将开始。\"白羊继续说，\"在这场游戏中，你们将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最大的愧疚。只有真正理解'牺牲'意义的人才能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到哪里？地狱吗？\"我忍不住嘲讽道。

白羊无视我的插话：\"准备时间缩短至一小时。请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早餐。\"电视啪的一声关闭了。

我和陈俊南沉默地吃完那顿诡异的早餐。食物味道完美得不像真实，每一口都让我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了。

\"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陈俊南放下餐具，\"'心灵审判'听起来像是要挖掘我们的记忆和秘密。\"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一些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电脑屏幕、警告标语...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向我跑来，喊着什么...

\"林郗？\"陈俊南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

\"记忆...正在恢复。\"我喘着气，\"我看到了实验室，还有你...你穿着不同的衣服...\"

陈俊南的眼镜反射着灯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一小时到了。\"他突然说。

整个房子开始震动，家具像积木一样重组。墙壁向后退去，等震动停止时，我们已经身处电视里看到的那间\"法庭\"——我坐在一把椅子上，陈俊南坐在对面，相距约五米。白羊站在我们之间的高台上，今天他换了一身黑色法官袍。

\"心灵审判现在开始。\"他敲了敲手中的小木槌，\"第一环节：记忆重现。\"

我椅子旁的屏幕亮起来，开始播放一段我毫无印象的画面：我穿着实验服，在一台复杂的量子设备前操作着什么。陈俊南也在画面中，但他穿着安全主管的制服，正在与我激烈争论。

\"实验太危险了！\"屏幕上的陈俊南喊道，\"没有足够的安全措施！\"

\"这是突破的代价！\"屏幕上的我回应道，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打开通往其他维度的通道！\"

画面切换，实验室警报大作，设备过载发出刺眼的蓝光。我——或者说那个像我的科学家——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然后就是爆炸、尖叫、黑暗...

\"不...\"我喃喃自语，头痛欲裂，\"这不是我...我不记得这些...\"

\"当然不记得。\"白羊轻声说，\"因为这是第七轮游戏的你。之前的六轮，你每次都以不同身份参与实验，每次都以灾难告终。而陈俊南，他一直是安全主管，试图阻止你。\"

陈俊南的屏幕也显示着类似的画面，但角度不同。我看到他一再试图关闭设备，一再警告\"我\"危险，但总是晚了一步。

\"你们的关系是这个游戏最有趣的部分。\"白羊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我们，\"科学家与安全官，创新者与保守者，冒险者与保护者...完美的对立统一。\"

\"你想干什么？\"陈俊南冷静地问，但我能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

\"第二环节：真相揭示。\"白羊又敲了下木槌。

房间突然变暗，然后我们中间浮现出一个全息投影——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约八九岁，正坐在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面对着一个戴山羊面具的大人。

\"艾伯特·克莱因，七岁。\"白羊介绍道，\"第一次心灵审判的受试者。\"

投影开始活动。那个大人——显然是艾伯特的父亲——严厉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伤害那只猫？\"

\"我只是想和它玩...\"小艾伯特抽泣着，\"但它想逃跑...我想让它永远陪着我...\"

\"所以你把它关在地下室，不给食物和水？\"

\"我...我忘了...\"男孩哭得更厉害了。

投影变换，现在显示少年艾伯特站在两个小玩伴面前，他们被困在一个简易的迷宫中央。\"只要你们能解开我的迷宫，就可以走了。\"少年艾伯特说，但眼神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

投影再次变换，成年艾伯特在实验室里，面前是最初版本的量子设备。\"这次会成功的。\"他自言自语，\"我能创造一个永远玩不厌的游戏，永远的朋友...\"

全息影像消失了，白羊转向我们：\"艾伯特从未走出自己的心灵审判。现在，轮到你们了。\"

\"第三环节：终极选择。\"

我们椅子之间的地面分开，升起一个小平台，上面放着两把枪和一把刀。

\"规则很简单。\"白羊说，\"你们中必须有一人选择终焉。自己动手，或者让对方动手。如果一小时后没有决定，两人都将终焉。\"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这就是所谓的\"心灵审判\"？强迫我们自相残杀？

\"为什么？\"我嘶声问道，\"这有什么意义？\"

白羊歪着头：\"意义？就像艾伯特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测试友谊的极限。看看当面临生死抉择时，人们会如何选择。\"

陈俊南突然笑了：\"所以这就是全部？一个心理变态的小孩设计的残酷游戏？\"

\"注意你的言辞。\"白羊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艾伯特比任何人都理解人性的本质。现在，选择吧。\"

我看向陈俊南，他也看着我。我们认识不过七天，却已经共同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现在，我们要决定对方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观察着那几件武器，突然注意到枪柄上刻着细小的数字——又是7045。这数字无处不在，像是一个签名，又像是一个提示。

\"陈俊南，\"我轻声说，\"还记得乔家劲留下的信息吗？'游戏是循环的'。\"

他微微点头，眼神闪烁：\"你认为...\"

\"我认为我们之前也面对过这个选择。\"我继续说，\"也许不止一次。\"

就在这时，法庭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投影屏幕出现了短暂的干扰。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乔家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嘴型似乎在说：\"选择...两个...\"

灯光恢复正常，白羊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异常。

\"还剩三十分钟。\"他提醒道。

陈俊南突然站起身：\"我选择终焉。用刀。\"

白羊满意地点点头：\"啊，自我牺牲。高尚的选择。\"

\"等等！\"我喊道，\"这不公平！\"

\"公平？\"白羊笑了，\"谁说过游戏要公平？\"

陈俊南拿起刀，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不明白他的计划，但决定信任他。

\"在动手前，\"陈俊南说，\"我有个问题。艾伯特最终成功了吗？创造他想要的'永远的朋友'？\"

白羊的身体微微僵硬：\"这不重要。\"

\"哦，很重要。\"陈俊南慢慢走向平台，\"因为如果成功了，为什么他还需要不断重复这个游戏？为什么需要新的参与者？除非...\"他故意拖长音调，\"那个方法失败了。\"

\"闭嘴！\"白羊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男孩的尖叫声，然后又恢复成电子音，\"程序必须继续。\"

我抓住这个机会：\"艾伯特，你还在那里，对吗？在那个面具后面？你从未走出自己的审判，所以强迫别人重复你的痛苦！\"

法庭开始震动，灯光疯狂闪烁。白羊的身影变得不稳定，时而是一个成年人的轮廓，时而是一个瘦小的男孩。

\"你们什么都不懂！\"声音在两种音调间切换，\"我需要证明...需要完美的结果...\"

陈俊南趁机靠近我，耳语道：\"枪里没有子弹，我检查过了。这是演戏。乔家劲在帮我们。\"

我震惊地看着他，然后微不可察地点头。

\"时间到。\"白羊\/艾伯特宣布，\"执行选择。\"

陈俊南举起刀，突然转向白羊：\"不，我们选择第三种方案。\"

他猛地将刀掷向白羊的面具，同时我抓起枪对准天花板扣动扳机——果然没有子弹，但发出了足够大的声响吸引注意。

刀擦过白羊的面具，留下一道裂痕。面具下露出一只惊恐的孩子的眼睛。

\"你们...不能这样...\"声音现在完全是一个小男孩的，\"游戏必须继续...\"

整个法庭开始崩溃，墙壁像纸板一样剥落，露出后面错综复杂的电缆和管道。警报声响彻空间，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

\"快！\"陈俊南拉着我冲向一处正在坍塌的墙壁，\"那里有通道！\"

我们挤过裂缝，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通风管道中——和之前通往控制室的管道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要这样做？\"我边爬边问。

\"乔家劲通过电子设备传递信息。\"陈俊南气喘吁吁地说，\"显然我们不是第一个发现艾伯特弱点的，但可能是最接近成功的。\"

管道突然垂直下降，我们滑入一个圆形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球形全息投影——显示着无数个相同的\"法庭\"场景，每个场景中有不同的参与者在面对同样的终极选择。

\"上帝啊...\"我喃喃道，\"他复制了这个游戏无数次...\"

球形投影旁边是一个控制台，上面布满了按钮和屏幕。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一个萎缩的大脑，连接着无数光纤。

\"艾伯特...的...大脑？\"我震惊地说。

\"不止如此。\"陈俊南检查着控制台，\"这是整个系统的核心。他把自己的意识数字化了，成为了游戏本身。\"

控制台的屏幕上突然闪现乔家劲的脸：\"你们...必须...摧毁...主节点...\"

\"乔家劲！\"我喊道，\"你在哪里？\"

\"系统内...抵抗...快...时间不多了...\"

屏幕切换成一个倒计时：00:10:00...00:09:59...

\"十分钟后系统将重启。\"陈俊南迅速分析着控制台，\"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切断主脑与系统的连接。\"

\"但那样会杀了艾伯特...或者说，他剩下的部分。\"

陈俊南转向我：\"你有更好的主意吗？这个游戏已经运行了不知多少轮，吞噬了多少生命。必须结束它。\"

我看向那个漂浮的大脑，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同情。这个曾经的天才儿童，因为孤独和扭曲的爱，创造了这个永恒的噩梦...

倒计时显示00:07:30...

\"等等，\"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不摧毁它，而是...修改参数呢？艾伯特想要的只是不孤单，如果我们能给他那个...\"

\"太冒险了。\"陈俊南摇头，\"而且我们没有权限进入核心代码。\"

\"但我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转身，看到一个半透明的乔家劲全息影像站在门口。

\"乔家劲？\"我试探地问。

\"不完全是。\"影像苦笑，\"我是他在系统内的数字痕迹。真正的乔家劲...已经与系统部分融合了。但他让我来帮你们。\"

倒计时00:05:00...

\"怎么做？\"我急切地问。

\"密钥...在你的记忆中。\"乔家劲的影像指向我，\"作为穿越者，你携带了前几轮的数据碎片。找到数字7045对应的记忆...\"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回想那个数字。突然，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我不只是在实验中按下了按钮，我还输入了一串代码...一组数字...一个终止序列...

\"42-15-19-36！\"我脱口而出，\"这是紧急终止码！\"

陈俊南立刻在控制台上输入这串数字。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倒计时突然暂停了。

\"成功了？\"我紧张地问。

乔家劲的影像开始闪烁：\"部分成功...系统进入...安全模式...但核心程序...仍在抵抗...\"

整个房间剧烈震动，控制台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爆出火花。球形投影中的场景开始混乱叠加，声音和图像扭曲在一起。

\"他要重启了！\"陈俊南喊道，\"我们得离开这里！\"

乔家劲的影像指向天花板：\"通风管道...通向外部...快...\"

我们爬上管道，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在爬进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控制室的中央，那个透明容器中的大脑正在发光，像一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恒星。

然后，管道在我们身后坍塌，将我们吞没在黑暗与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