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数据深井（1/1）

电子音滴滴作响时，我正被倒吊在无数显示屏组成的井壁上。那些屏幕里滚动着人脸——哭泣的、狰狞的、麻木的——每张脸都是我们七人不同角度的影像。数据线像蛛网般缠住我的四肢，后颈传来静脉注射的刺痛。

"认知同步率89%，角色载入完成。"

穿白大褂的女人将电极贴在我太阳穴上，她的胸牌写着"林郗-档案员07"。当我挣扎时，从旁边屏幕的反光里看到了恐怖的事实：我的脸正长在她身上，而她长着我的脸。

"第四日游戏开始。"广播里楚天秋的声音夹杂着古怪回声，"今日主题：你即是我。"

深井突然旋转起来。我被甩到中央平台，发现齐夏穿着兔头人的制服正在操作控制台，而真正的兔头人戴着齐夏的眼罩，正用他的声音向陈俊南说着什么。

"林郗？"穿病号服的甜甜从数据堆里爬出来，她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那个管理员说你已经..."

照片上是被数据线包裹的尸体，面容确实是我的。但更恐怖的是背景里闪烁的日期——那是在我们进入终焉之地前三个月。

穿胶皮围裙的"乔家劲"突然从上方降下，他手里拿着我见过的那把骨柄剥皮刀："规则一：找到自己的原始记忆晶体；规则二：禁止触碰他人的记忆数据；规则三：说谎者必须帮助NPC完成任务。"

最后一个词在井壁激起层层回声。所有屏幕突然切换成我的脸，成百上千个"林郗"齐声补充："违反者将加速同化。"

我的右手掌心传来灼痛。眼球硬币不知何时融入了皮肤，在原本该长拇指的位置形成个发光的数字：03。剩余三根手指的断面开始渗出数据流般的蓝光。

"你还有三小时保持自我。"白大褂女人——不，是顶着我的脸的NPC——递来扫描仪，"我的工作是帮你彻底变成档案员。"

深井底部传来陈俊南的怒吼。我们冲过去时，看见他正把另一个"陈俊南"按在记忆晶体堆里殴打。被压制的那个穿着他常穿的黑色背心，后颈有条形码正在发光。

"俊南住手！"甜甜想去拉架，却被穿护士服的"甜甜"拦住。这个镜像比本体更健康，右腿没有残疾，正微笑着给昏迷的乔家劲注射某种紫色液体。

齐夏——或者说穿着他衣服的那个存在——突然出现在我背后："LC。"他悄悄塞给我一块黑色晶体，"深井最下层。"

晶体接触皮肤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暴雨中的报社办公室，我锁着门整理照片，每张都是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将昏迷者运入地下设施；

主编怒气冲冲地摔碎我的相机，碎片划破我右手无名指；

最后一张模糊照片上写着"认知实验第49批次"，角落里是齐夏的侧脸，他当时还穿着研究员制服...

"记忆会撒谎。"NPC林郗夺走黑色晶体，"尤其是被系统标记的说谎者。"

她按下扫描仪开关，我右手的数字立刻跳转到02。剧痛中，两根数据线从无名指断面钻入，开始在血管内游走。最近的屏幕上显示着实时同化进度：58%。

深井突然倾斜。所有记忆晶体向一侧滑去，露出底部闪着红光的闸门。陈俊南的镜像趁机反制本体，将他的脸按在记忆堆里："看清楚！那天游泳池..."

陈俊南突然停止挣扎。他触碰到的晶体正显示着完全不同的画面：两个男孩在雪地里奔跑，根本没有游泳池。

"这是...不对..."陈俊南的瞳孔开始扩散，他的镜像却越来越清晰，"系统给我看的明明是..."

穿病号服的甜甜突然尖叫。她的镜像已经给乔家劲注射完毕，现在正用手术刀划开他的颅骨。更可怕的是，随着手术进行，镜像甜甜的右腿开始扭曲变形，而本体的腿正在痊愈。

"规则漏洞！"我冲过去抢手术刀，却被自己的NPC拦住。她手里的扫描仪现在显示着我的心率与脑波频率，"你越反抗，同化越快。"

眼球硬币在我掌心发烫。我猛地将数据化的右手插入NPC胸口："我撒谎了！我根本不是来帮你的！"

这是"说谎者"的致命谎言——对NPC说谎会遭到反噬，但对系统说谎却能短暂扰乱规则。

NPC林郗的皮肤开始像素化脱落，露出下面由代码组成的骨骼。整个数据深井剧烈震动，部分屏幕爆出火花。我的右手拇指彻底消失，但同化进度停在了71%。

闸门突然开启。齐夏的镜像拖着本体跳入红光中，我紧随其后，在坠落时看见井壁最底层镶嵌着成千上万的黑色晶体，每个都标着"LC"前缀。

落地处的控制室堆满脑标本。真正的齐夏被绑在中央的金属椅上，头戴布满电极的装置。他的镜像正在操作台前快速输入代码，看到我们时露出诡异的微笑："还差最后一段记忆就完整了。"

显示屏上滚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

【实验日志LC-49】

【目标：筛选特定罪恶感频段人类】

【方法：植入虚构记忆诱发负罪感】

【当前进度：7/10日】

齐夏突然睁开完好的右眼，瞳孔里闪过电光。他的镜像像是受到干扰般开始闪烁，操作台屏幕显示出一张被加密的照片：地铁塌方现场，我举着的不是话筒，而是灭火器。

"记忆...被反转了..."我抓住齐夏的手，数据化的右臂突然接入控制系统。黑色晶体里的真实画面如洪水般涌出：

我参与报道的是实验设施爆炸，救出了三个孩子；

陈俊南从没去过游泳池，他弟弟死于医疗事故；

甜甜的腿伤是为了保护妹妹从楼梯滚下...

"认知矫正即将完成。"广播里突然响起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楚天秋，另一个竟然是齐夏本人的声线，"说谎者系统启动最终测试。"

我的NPC从上方坠落，身体已经重组为半人半机器的形态。她手中扫描仪变成武器，瞄准齐夏的镜像："清除干扰因素。"

数据深井开始崩塌。黑色晶体释放出无数记忆片断，在空气中形成立体投影。最清晰的画面里，穿着白大褂的齐夏正在给某个昏迷者注射，而那人长着我的脸。

"角色互换游戏结束。"沙漏女孩从通风管爬出，她的左半身已经完全机械化，"存活奖励。"

她递来的不是药瓶，而是一把手术刀和七个不同颜色的记忆卡。当我想拿时，她突然掐住我残缺的右手："但说谎者要付出额外代价。"

眼球硬币被硬生生挖出，取而代之的是枚微型芯片。上面刻着明天的日期和坐标，背面是行小字："巴别塔建造者，你已通过初级测试。"

控制室突然断电。在彻底黑暗降临前，我看到齐夏的镜像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本体口袋，形状像是把钥匙。

而我的NPC残骸正在地上爬行，用我原来的声音重复着："LC-49不是编号...是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