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喜讯·(1/1)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秘境出口的群山,蒸腾的热浪让空气微微扭曲。梦朔雪站在山顶边缘,淡粉色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眼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恍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秘境中漫长的三载春秋,外界不过短短一月,这时空错乱的感觉让他不禁低叹:"恍如隔世!"

计烟泽踩着满地滚烫的碎石走来,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咚相击。他刻意放柔了嗓音:"主上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要..."

话音未落,秋月白已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月白长衫在烈日下白得刺目:"你且回吧。"声音里像带着刀锋,"另外把《天机残卷》派人给东方星移送回去,老东西,敢算计我的人……"说着嗤笑一声。

计烟泽挑眉并未接话,视线越过秋月白肩头。他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公子以为如何?"说话时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腰间玉坠,挑衅地瞥了秋月白一眼。

"你又打不过我师父!"星野突然从岩石后蹦出来,小脸被晒得通红,"再这样...唉!"他老气横秋地摇头,束发的红绳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计烟泽眯起桃花眼:"小鬼,你..."

"哼!"星野不等他说完话转身丢下一句,"今晚最好别睡!"说完一溜烟躲到梦朔雪身后,只探出个汗湿的脑门。

梦朔雪轻笑出声,笑声里却浸满疲惫。他抬手轻抚,一阵微风拂过星野汗湿的额头瞬间被吹干

"走吧。"转身时衣角扫过山石边的野草,惊跑几只蚱蜢,"世俗琐事...太耗心神,日后你便听他的……"

竹园小院内,烈日被茂密的竹叶滤成斑驳光点。梦朔雪执黑子的手指微微发颤,棋子表面凝着细小的汗珠。对面秋月白忽然开口:"何时启程去木傀城?"声音比往常温和些许。

"你说..."梦朔雪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墨幽他们真的死了吗?"一滴汗水恰在此时坠落在棋盘上,将一粒黑子浸得发亮。

秋月白执棋的手悬在半空,白玉棋子映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了,也没死。"棋子落下时发出清脆声响。

梦朔雪突然将手中棋子掷回檀木棋盒,碰撞声在静谧的午后格外刺耳。"乏了。"他起身时衣袖带倒桌边茶盏,却浑然未觉,拖着步子向小楼走去。阳光将他背影蒸腾得微微扭曲。

秋月白凝视着棋盘上四散的棋子,眉头紧锁。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棋子——不对,道印明明已经消散,为何还会如此?

二楼窗前,梦朔雪确认庭院中的人影未动,才松开紧握窗棂的手。他踉跄着跌坐床沿,右手死死按住心口。

方才对弈时那一阵揪心疼痛来得太突然,险些让他咬破嘴唇。"道印啊..."他苦笑着抹去额头的汗珠,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当真非死不可么..."

强撑精神盘坐调息,魂海中那方玉佩正泛着异常的光芒。"地阙九重?"他神识化形的小人仰头望着浮现的鎏金文字,伸手触碰时激起灼热的气浪。当读到"万里同尘"时,小人兴奋地跃起,却在触及修炼法诀时被烫得缩回手指。

"让哥哥先参悟再教我..."现实中的梦朔雪喃喃自语,声音渐渐低弱。他歪倒在竹席上,发带松脱,满头银发如瀑铺散,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心口衣料。

秋月白的神识如清风收回。他踏着吱呀作响的竹梯上楼,动作极轻地替人摘下发带。

小心翼翼的将掌心覆上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他瞳孔骤缩——心脏时不时便会剧烈收缩,上面的雷光一闪即逝。

"原来藏在这里..."他用冰帕拭去那人额间冷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为何...瞒着我?"

窗外,午后的骄阳突然被乌云吞噬,竹林间刮起带着桃花香味的热风。

破晓的霞光刺透云层时,整座天启云城已浸在鎏金的晨辉中。梦朔雪推开雕花小窗,远处云海翻涌如浪,穿梭其中的各家弟子手中撤红挂绿忙碌不停。

"真快呀,他们要结婚了。"他指尖掠过窗边凝结的云露,水珠里倒映着一群金翅鹏鸟正往飞仙台运送珊瑚树。

楼下突然传来星野的惊叫,小孩追着一朵撒金粉的祥云,险些撞上浮空岛边缘的结界。

秋月白广袖翻卷将星野捞回,宝蓝色法袍上银线绣的云纹散发着淡淡流光。"齐家送嫁队伍带着《山河社稷图》。"

他望向云海深处,那里有百匹双角龙马正踏着祥云而来,"这嫁妆……真是体面。"

梦朔雪忽然按住心口,不时抽痛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已。飞仙台上正在搭建的九层礼台,每层都暗合周天星斗之数——。

"主上。"

计烟泽手持一只古朴的青铜酒樽破云而来,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指尖轻挑,一张用星砂书写的喜帖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银光,故意悬停在秋月白鼻尖前三寸处。

"齐家三长老送来的喜帖。"他拖长了尾音,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人家这就修成正果了..."

秋月白广袖轻拂,带起一阵凛冽剑气,将那喜帖震开半尺。他连眼神都懒得施舍,转身望向阁楼雕花木窗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去吗?"

窗棂轻响,梦朔雪如一片雪花飘然而下。他接过那烫金的喜帖,指尖抚过并蒂莲纹中央嵌着的留影玉。

神识扫过,齐安澜的影像在虚空中绽放——女子一袭嫁衣如火,眉间朱砂灼灼:"梦师弟,别忘了,你答应过会来喝喜酒的"。

"秘境里见过?"秋月白眉头微蹙,袖中手指不自觉收紧。

"嗯。"梦朔雪仰起脸,桃花眼里泛起朦胧雾气,"她心悦游星海......"

秋月白心头蓦地一疼,又隐隐泛起喜意。他抬手想为对方拂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却在半空转为轻抚他发顶:"小雪,若你真......"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梦境,"只要你点头,我替你把她抢回来。"

正酝酿情绪的梦朔雪突然"噗嗤"笑出声来。他眼尾还带着薄红,却已换上戏谑神情:"抢来的如何长久?话本子里都说强扭的瓜不甜。"

"哈哈哈——"计烟泽突然放声大笑,手中酒樽晃出琼浆玉液,"你这哪是心悦,分明是见色起意......"他隔空点着梦朔雪心口,"真动了情,见她嫁人该心如刀绞才是。你看看你,连滴眼泪都没有。"

梦朔雪雪白的耳尖瞬间染上绯色。他攥紧喜帖,纸面星砂簌簌掉落:"谁说我不......"话到嘴边又咽下,转而恼道,"你一个修无情道的懂什么!"

"谬矣。"计烟泽晃着酒樽,眼中精光乍现,"无情道非绝情,恰是以无情养有情。如同'无为而无不为',不刻意求之,不执着欲念,方合天道自然......"

梦朔雪怔在原地。忽而似有所悟,抬眼望向秋月白,却在四目相对的刹那"腾"地红了脸。"我......"话未说完,人已化作流光消失。

"砰!"楼上轩窗重重闭合,震落几片桃花瓣。秋月白缓缓转头,眸中剑意森然。

计烟泽酒樽"咣当"坠地,干笑着后退:"阁中还有要事......"

话音未落,秋月白已瞬移至他身前,拎着后领将人拖向远天云海。隐约传来计烟泽的哀嚎:"轻点!我这身云锦......"

阁楼内,梦朔雪听着渐远的声响,长舒一口气推开窗。却见院中石凳上,星野正抱着灵果啃得欢实,肩头蹲着的果果也眨巴着黑豆眼望来。

"师叔生气啦?"孩童声音清脆,"师父去揍那个讨厌鬼了!"果果配合地挥了挥小爪子,险些从星野肩上栽下来。

梦朔雪飘然落下,捏了捏星野肉乎乎的脸蛋:"快去修炼,当心你师父回来考校功课。"又拎起果果轻弹它鼻尖,"贪吃鬼,上次偷喝的桃花酿还没跟你算账呢。"

暮色渐浓时,秋月白踏着碎金色的夕阳归来。他站在竹林下,肩上沾了一片竹叶:"要出去走走么?"

梦朔雪摇头,一缕散发被风吹着缠上腰间飘纱:"最近到处都在忙碌,太过吵闹。"

"也好。"秋月白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我需离开两日。"

"去哪?"

"师父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