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你情我愿(1/1)
“实话实说罢了。哪个心眼小的圣宠佞臣,排除异己之时,把墙头草留在如此紧要的位置?更何况当年杨珙将军战死,我爹爹没少与旧党眉来眼去。”
“可是你爹爹,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枢密使本就有调兵权,指挥前阵杀敌的将领也无可厚非,此乃祖‘宗成法’,国朝制度向来如此!”崔题说到此,讽刺地勾起唇角,讽刺的却是这“祖宗成法”。
“难得你这位佞臣,如此深明大义!还分清事是事,人是人。看来我该多谢你这位‘佞臣相公’不罪之恩。”
崔题忍俊不禁,忽然觉得她有几分有趣,亦挑眉道:“女公子虽然诨名在外,然而凭崔某几番相处之间,外界的评价,多有失偏颇!”
“我跟你有所不同,我这些诨名啊,哪怕三分失实,也七分是真的。不过呢,我也无所谓……”
她又狡黠一笑,“说来说去,只围绕着我嫁不出去的旧事。可那又如何,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我有家世,有品貌,有才华,衣食无忧,怡然自得,也无需靠着夫婿傍身,为何一定要嫁人?哪怕我一朝家境落魄,也有漏泽园可去,谁说便如他们所说,我老无所依、孤独终死?”
崔题崔某微思,想起什么事情,又盯着她道:“听闻女公子常年资助京师和洛阳两地的漏泽园,力求婴儿无所弃,老人有所依,且实地奔走,慰问老人,甚至亲力亲为洒扫奉汤。女公子千金之躯,尚能如此,实乃高义也!”
“崔相公,怎么听闻我这些事迹,这些事,我可从未对外提起!”
“既然与女公子相看,自然也要多加了解。女公子高义却不扬名,可见不是冲着积攒贤名而去,而是出于本心,更值得钦佩!”
张忆龄陡然被人夸赞,心下难免一喜,但也不会因此自矜自傲,只说道:“他们说我将来老无所依,我想着,不是还有漏泽园可去?便资助和了解漏泽园,可是这些年,形成了习惯,我反而忘记了初衷,更改变了初衷。
“相比漏泽园之众,我不过投胎得巧,出生在富贵人家,我稍一俯首,便可资助这么多人,为何不尽一份能力帮助他们,这于我而言,又不是难事?况且,当一个人倾注于事业,又怎么会感受到孤独?所谓老无所依、孤独总老,不过求而不得才如此失落,若忙于事业,岂会感到孤独?若做出一番成就,又怎么会老无所依?”
“女公子所言极是,把大爱化为小爱,不为贤名戴高帽,才不会为这高帽而老沈有心,您才是通透之人!但……崔某也听出了,您此次相亲,对崔某大抵也不愿意将就了?”崔题赞赏为真,但也直截了当追问。
张忆龄忽然掩唇一阵轻笑,调侃道:“崔相公等着这句话,只怕等了许久了吧?您不愿意开口,非要等我主动挑明?”
崔题一怔,倒也不想她这么直白。
而后,他摇摇头笑了,激赏道:“也并非崔某觉得将就,而实乃崔某早已看出,女公子不愿意迁就于毫无感情的婚姻。”
“那么,也并非我觉得将就,而实乃小女子早已看出,崔相公无心于我,既如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张忆龄忽然止住了笑,亦拿着他的话反过来打趣。
崔题目光微漾,而后,与她坦然地相视一笑。
张忆龄又说道:“我去文繁华书铺看过潘小娘子了,既与崔相公相看,自然要多加了解!”
崔题点点头,此时对她也唯有认同和赞赏,无可反驳。
她又说道:“若非崔相公心有所属,我又怎么……一定是将就呢?”
崔题又诧异地看着她,这的确是意外之外。
她道:“崔相公似这酒水,身上自带有香醇动人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探究。而你明明有这么多故事,却又万分从容不迫、进退有度,更让愈加好奇!
“而且,似乎正因为这些故事,你对我这浑浑噩噩的女子,也十分纵容,报以晓理,与你相处,我十分松快,与你相看,我欣悦然,怎么到最后,一定会是将就呢?只是啊,我去看过了潘小娘子……”
她亦学着他方才的姿势,侧过身,扬起下颌,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才说道,“原先我仅是好奇,何人足以让崔相公动情呐,比我又好在哪里?见过之后,我倒也能理解,崔相公为何心有所属了!
“只是我不明白,崔相公既然心有所属,为何前来相亲?”
“抱歉,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潘小娘子中意之人,并非崔某,而崔某与潘小娘子曾经,也并无旧情,若非要算起来,只算得上崔某单相思。
“而如今,崔某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单相思,给她造成困扰,是以,斩断了无妄的情缘。且君子该有成人之美的气节,她心有所属,我亦该成全她。而崔某也肩负着家族和朝廷的责任,不该只沉溺于儿女情长,放手了,也该向前看。与女公子相看,亦抱着真心,但求得有缘人!”
“你如此坦荡,深得我心!可是我啊,十分地任性,既然知道你心里有人,且不不确定你是否已经完全割舍了那段情感,我便也半点也不肯将就!更何况,你连与我共处船舱都不肯,我又何必强求呢?”
她笑了笑,也做了决断,“是以,崔相公,今日便当做我们最后一日相看吧?”
“抱歉,是我,给女公子造成了困扰!”
“你无需抱歉,本来就是我,先起了与你相看的念头。所谓相亲,不正是空中起楼阁,无端培养感情么,合则来,不合则分,讲究你情我愿,崔相公亦无需带上道义枷锁,自忧自责!”
“您言之有理,不过崔某亦诚心称赞小娘子,您的确无需忧虑婚嫁与否,以您的通透和品性,以及暗中付出的事业,将来,必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
“多谢,承你吉言,好聚好散!”她豁达一笑,便催促道,“那么,我们上岸吧,崔相公?两府的家仆,可都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