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太阳与月亮（1/1）
现实的残酷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刚才那短暂的压制不过是昙花一现，魔王终究是魔王。
不过片刻功夫，银蓝色的光芒便从林轩身上褪去，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场如潮水般退去。
他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被狠狠掼在地上，后背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魔王重新站在他面前，血红的瞳孔里满是冰冷的嘲弄，一只脚重重踩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喘息都带着剧痛。
林轩挣扎着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指尖都难以动弹——反抗的能力，早已被彻底剥夺。
属于他自己的意识重新占据了主导，窒息感与屈辱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该死的臭系统！”林轩在心里疯狂地咆哮，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平时装得那么厉害，关键时刻掉链子！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你到底有什么用？！可恶……”
骂归骂，他心里清楚，现在指望系统显然是没希望了。
那家伙除了会炸毛和放狠话，刚才的危机里连半点实际作用都没起到。
只能靠自己了。
林轩咬着牙，胸口被踩得发闷，视线却死死盯着魔王那张毫无感情的脸。
他在心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大脑在剧痛中飞速运转——硬拼肯定不行，求饶大概率也没用，那家伙刚才可是说要把自己做成傀儡的。
等等……
一个荒诞却又似乎是唯一出路的念头冒了出来。
林轩深吸一口气，忍着胸口的剧痛，眼神渐渐从愤怒转为一种奇异的坚定。
没办法了，只能使出那一招了……感化！
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对着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王谈感化，简直比让系统主动认错还离谱。
但事到如今，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任何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了。
他攒起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准备开口。
魔王看着脚下动弹不得的林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微微蜷缩，指尖凝聚起浓郁的黑雾，带着致命的压迫感，对准了林轩的脖根——那是足以瞬间绞碎生机的位置，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轩的声音突然炸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甚至隐约透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的感染力：
“你没有家人吗？！你没有爱人吗？！”
魔王的动作猛地一顿，黑雾在指尖微微晃动。
林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愈发急促，却异常清晰：“肯定是有的吧！他们一定不希望你这么做的！所以放手吧！！！”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剧痛仿佛都被这股莫名的力量压了下去，字字句句带着滚烫的情绪：“学会放弃，其实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放弃一段耗人的关系，放弃某个不甘心的执念，放弃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放弃这个词看着挺丧气，可实际上，放弃意味着新的开始！意味着你会卸下重担，收获许多之前看不到的东西！”
他盯着魔王那双血红的瞳仁，几乎是吼出来的，“告诉自己‘我不要了’，你会发现自己突然就解脱了！人类最宝贵的品质是勇敢，敢于和过去告别，才有可能迎来真正的新生啊！！”
一大串话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撞进魔王的耳朵里。那些关于“家人”“爱人”“放弃”“新生”的词语，像是带着某种陌生的温度，穿透了他早已冰封的意识。
魔王明显愣住了。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的黑雾不知何时已散去大半。
他低头看着林轩，血红的瞳孔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茫然，仿佛听到了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回响——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碾碎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竟被这通看似荒唐的喊话，震得微微松动了。
脚下的青石板依旧冰冷，可林轩话语里的热度，却像细小的火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
林轩见魔王愣住，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有戏！他正铆足了劲，准备把肚子里那些临时搜刮来的“人生哲理”一股脑全倒出来，乘胜追击再添一把火。
可还没等他张开嘴，眼前便是一黑。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结实的一巴掌正正拍在他的脑门上。
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把林轩那股刚涌上来的势头拍得戛然而止。
他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眼神瞬间变得呆滞，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懂什么？”
魔王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棱，每个字都带着细碎的寒意，砸在林轩耳边。
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第二巴掌落在他额头上。
“家人？”
“啪！”第三下。
“爱人？”
“啪！”第四下。
他每说一个字，便抬手拍打一下林轩的头，节奏均匀，力道精准，像是在敲打一件不听话的物件。
林轩本就被打懵了，这接二连三的拍打更是让他彻底陷入混乱，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连疼都忘了，只剩下满脑子的问号——不是说好了有点效果吗？这怎么还越打越起劲了？
魔王的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丝毫动摇，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神只是林轩的错觉。
他看着脚下这颗被拍得晕头转向的脑袋，语气里的寒意更甚：“这些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我？”
“啪！”
又是一巴掌落下。
林轩被打得彻底懵了，连心里的怒骂都卡在喉咙里，只觉得额头一阵发麻，眼前的魔王身影都开始晃悠起来。
他实在搞不懂，这魔王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前一秒还像是被说动了，后一秒就直接动手，这转变快得让他根本跟不上节奏。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魔王的手掌停在半空，林轩的额头还残留着钝钝的麻意，却见他忽然开口，声音里褪去了之前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像是在诉说一件尘封了太久的往事。
“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被分开的时候，太阳和月亮偷偷喜欢着彼此。
可太阳升起时，月亮便要落下；月亮亮起时，太阳早已沉眠。
他们守着同一个天空，却一辈子都不能并肩站在一起。”
“有一天，太阳看着月亮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那滴泪从九天之上坠下，化作一颗流星，落在人间的草地上，变成了一个浑身带着暖光的小男孩。”
“他刚站稳脚跟，天边又划过一道银白的光——又一颗流星坠落了。”
“太阳化身的男孩扒开半人高的草丛，看见月光凝结成的小男孩正蜷在那里，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光尘。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开心地伸出手想去拉对方起来，可指尖刚触碰到对方的衣袖，便听见‘滋啦’一声轻响——他身上的高温烫得对方缩了一下，胳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太阳慌了，自责地收回手，转身在林子里找了半天，摘了个青苹果。
他捧着苹果，用自己的光和热一点点催熟它，看着果皮从青转红，果肉透出甜香。
可当他把苹果递给月亮时，自己的双手却因为耗损了太多能量，变得黯淡无光，连指尖的暖意都弱了下去。”
“那天下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太阳拉着月亮躲到一片巨大的莲叶下，叶片边缘垂着晶莹的水珠，他们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听着雨声，看着彼此被打湿的发梢，忽然都笑了。”
“冬天来的时候，大地被白雪覆盖。
太阳拉着月亮在雪地上跑，他笨手笨脚地学着打滚，却一头栽进雪堆里，只露出两只扑腾的脚。
月亮站在旁边，看着他满身雪花的狼狈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太阳也不恼，爬起来又故意趔趄着冲向对方，把两人都滚成了雪团。”
“秋天的黄昏来得很快，他们走到悬崖边的独路上，前方被断裂的岩石挡住。
月亮望着对面山坡上成片的野花，眼里闪过一丝向往。
太阳没说话，只是默默抬手，将残存的能量注入脚下的土地。
枯黄的藤蔓迅速抽出新芽，沿着断壁蔓延生长，开出一串淡紫色的花。
可他的身影却越来越淡，像是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
“他强撑起身子，看着月亮举着花朝自己跑来，脸上漾着明亮的笑意。
那一刻，太阳觉得所有的耗损都值得，可身体却再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朝着悬崖下倒去。几乎是同时，天空开始迅速变黑，连最后一丝余晖都被吞噬。”
“月亮发现太阳不见了，手里的花掉在地上，疯了一样奔向悬崖边。
他看见太阳的身影在谷底渐渐熄灭，像燃尽的烛火。
他纵身跳下去，紧紧抱住那团逐渐变冷的光。”
“最后，太阳还是彻底熄灭了。
伤心的月亮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渡过去，用体温包裹着对方冰冷的身体。
在他的守护下，太阳的光芒竟又微弱地亮起，可月亮自己，却一点点化作了透明的光尘，陷入了永久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