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星尘泣途(1/1)
冰冷的绝望如同宇宙深寒,瞬间冻结了陆尘的血液。星盟战舰那幽蓝的轮廓在虚空中急速放大,舰首主炮口重新凝聚的毁灭光芒,如同死神的独眼,穿透残骸穹顶的裂缝,牢牢锁定在他——或者说,锁定在他那条亵渎的“渊臂”之上!
“莉莉安……” 这个名字在他撕裂的意识中无声回荡,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道熟悉的、纯净的精神波动,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刑具。她在那艘船上。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这覆盖着腐败脓液、触须蠕动的怪物之臂!她看到了他撕裂空间的疯狂之举!星盟的炮口所指,既是毁灭“污染源”,也是将他——这个她曾试图拯救的“火种”——彻底抹除!
“不——不要看!!!” 灵魂深处的咆哮被剧痛和窒息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烙印核心上的幽蓝纹路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明灭,守护者遗留的悲悯也无法抚平这被至亲“目睹”非人堕落的撕裂之痛。
“渊臂”被星舰主炮重创带来的剧痛还在神经末梢肆虐,混乱核心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鸣,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聚合的触须在焦黑裂痕中痉挛、抽搐,末端骨刺不甘地开合,竭力想要重新稳定那濒临崩溃、边缘疯狂闪烁扭曲的空间裂口。银茧注入的冰冷能量和迁跃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催促着这具“载体”完成既定的放逐。
【威胁…确认…星盟…秩序…扞卫者…】
【迁跃…通道…不稳定…风险…剧增…】
【执行…强制…稳定…】
“渊臂”混乱的意念夹杂着对星盟能量的本能厌恶和贪婪。暗紫色的能量脉络不顾焦痕,强行再次亮起,试图压榨陆尘残存的生命力去修补空间裂口!烙印核心的幽蓝枷锁瞬间收紧,冰冷的灼痛贯穿灵魂,强行压制这自杀式的行为!
“呃啊!” 陆尘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虾,全身肌肉因内外两股力量的撕扯而剧烈痉挛。汗水、血水、脓液混合在一起,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污秽的图案。
就在这时——
那道纯净的、属于莉莉安的精神波动,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它不再仅仅是焦急的呼唤,而是化作一道坚韧的、带着冰晶般剔透意志的精神桥梁,强行穿透了摇篮残骸摇摇欲坠的空间屏障,穿透了“渊臂”散发出的混乱力场干扰,精准地连接到了陆尘那被痛苦和绝望淹没的意识核心!
“陆尘!坚持住!是我!莉莉安!”
清晰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担忧和……毫无动摇的信任!这声音如同极地寒风中点燃的火把,瞬间驱散了一丝笼罩意识的冰冷绝望。
“她…她认出来了?在这种状态下?” 陆尘残存的意识因这毫无保留的确认而剧烈震荡。暗金左眼难以置信地望向穹顶之外那艘逼近的星舰。那纯净的精神连接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厌恶或迟疑,只有纯粹的、想要将他拉出深渊的决绝!
【精神…链接…建立…】
【高维…共鸣…波动…检测…】
【威胁…源…确认…载体…关联…】
“渊臂”混乱的意念瞬间变得无比狂躁!莉莉安纯净的秩序共鸣,对混乱本源而言是剧毒,是最大的挑衅!同时,星舰主炮口的光芒已凝聚到临界点!
【摧毁…链接…!摧毁…威胁…!】
【迁跃…必须…完成…!】
“渊臂”的混乱本能与银茧的冰冷指令,在莉莉安精神链接建立的一刹那,达成了恐怖的统一!三根焦黑的触须不顾烙印幽蓝枷锁的灼烧,猛地再次聚合!末端骨刺狠狠刺入那不稳定空间裂口的边缘!
轰——!!!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暗紫能量,混合着银茧注入的法则碎片,如同决堤的冥河,猛地注入空间裂口!强行将其撕裂、撑开!裂口瞬间扩张到三米直径,边缘喷吐的暗紫电蛇和银色碎片变得更加狂暴!恐怖的吸力如同宇宙巨兽的咽喉,瞬间将陆尘的身体再次提起,朝着裂口中心拖拽!
“莉莉安!走!!!” 陆尘用尽最后一丝意志,试图通过精神链接嘶吼。他不能把她拖入这未知的、充满毁灭的放逐之路!
然而,就在他身体被吸力拖向裂口的瞬间,就在星盟战舰主炮即将发射的刹那——
嗡!!!
一道凝聚到极致、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坚韧的幽蓝色精神屏障,以莉莉安的精神链接为锚点,瞬间在陆尘身前张开!屏障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精神意志构成,如同最清澈的冰晶壁垒!
星盟战舰那毁灭性的主炮光束,狠狠轰击在这道精神屏障之上!
轰隆——!!!
剧烈的能量爆炸在裂口前方爆发!幽蓝的秩序之光与星盟战舰的主炮能量疯狂对冲、湮灭!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精神屏障上,屏障剧烈闪烁、变形,却如同风暴中的礁石,顽强地没有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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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屏障上传来的、属于莉莉安的意志——那是一种咬紧牙关、燃烧灵魂般的坚持!她在用她的精神,她的生命,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不!!!” 陆尘的意识在链接中发出悲鸣。他能“感觉”到莉莉安精神核心传来的剧震和虚弱!这一击,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干扰…清除…!】
【迁跃…通道…稳定…!】
【载体…进入…!】
“渊臂”的混乱核心发出狂喜的尖啸!莉莉安的屏障虽然挡住了炮击,却也暂时中和了裂口前方狂暴的能量乱流!混乱核心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全部力量注入裂口!空间裂口在狂暴能量的灌注下,瞬间稳定下来,内部扭曲的光影通道变得清晰可见!
恐怖的吸力再次暴增!陆尘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猛地加速,朝着那稳定下来的空间裂口中心投去!
“陆尘——!” 莉莉安的精神链接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带着无尽担忧的呼唤。屏障因她分神而剧烈波动。
在身体被彻底吸入裂口的前一刹那,陆尘布满血丝的暗金左眼,穿透爆炸的余晖和扭曲的空间光影,死死地、贪婪地望向那艘幽蓝的星舰,试图穿透冰冷的舰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到了。
不是具体的影像,而是在那精神链接的尽头,在星舰某个舷窗之后,一个模糊的、纤细的身影轮廓。她似乎正将双手按在某种装置上,全身笼罩在幽蓝的光芒中。即使隔着遥远的空间和狂暴的能量,陆尘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了一切阻碍,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担忧,和一种……绝不放弃的决绝。
下一秒,冰冷的、光怪陆离的维度乱流彻底吞噬了他!
空间迁跃开始了!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淹没了陆尘!这痛苦远超肉体的撕裂!他的感知被彻底扭曲、粉碎!
视觉: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无数破碎、旋转、互相重叠的色块和几何图形,如同将整个宇宙的油画丢进了绞肉机!上一秒是炽热的恒星核心,下一秒是冰冷的星云尘埃,再下一秒是微观粒子的混沌之海!信息洪流以超越神经承受极限的速度冲击着大脑!
听觉:亿万种声音在耳边同时炸响!星辰诞生的轰鸣、黑洞吞噬的尖啸、亚空间低语的诅咒、星舰引擎的嗡鸣、莉莉安最后呼唤的回响、以及“渊臂”混乱核心贪婪的嘶鸣!所有声音被拉长、压缩、扭曲成无法理解的噪音地狱!
触觉:身体仿佛被投入了维度粉碎机!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拉伸、压缩、撕裂、重组!时而被抛入绝对零度的虚空,时而被投入恒星熔炉的核心!烙印核心的幽蓝纹路与“渊臂”的混乱能量在剧变中疯狂对冲,如同两把烧红的锉刀在神经上来回刮擦!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彻底崩塌。他仿佛同时存在于无数个时间点,又仿佛被永恒地凝固在迁跃开始的这一瞬。意识在无边的信息洪流和极致痛苦中沉浮、破碎,只剩下一点被银茧能量包裹、被莉莉安最后精神印记锚定的本源灵光,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同化。
【迁跃…路径…稳定…】
【维度…干扰…中度…】
【载体…生命体征…临界…】
【维持…最低…存在…阈值…】
银茧冰冷的意念如同导航系统的播报,在陆尘破碎的意识边缘断断续续响起。它只负责维持“载体”最基本的“存在”不崩溃,对陆尘承受的痛苦漠不关心。
在这非人的折磨中,“渊臂”反而成了某种诡异的“稳定器”。它的混乱本源似乎对这种维度乱流有着天然的适应性。暗紫色的能量脉络在狂暴的空间湍流中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驳杂的能量,几丁质甲壳上的焦痕在快速修复,甚至变得更加黝黑坚固。那三根触须在乱流中狂乱地舞动,末端的复眼闪烁着兴奋的暗紫色光芒,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猎场。
【高维…能量…富集…】
【结构…强化…进行…】
【混乱…权柄…微弱…提升…】
混乱的意念带着满足的嘶鸣。每一次空间湍流的冲刷,都让这寄生的孽胎壮大一分!烙印核心上的幽蓝纹路在它的壮大和空间乱流的双重冲击下,光芒越发黯淡,灼痛感却更加剧烈。守护者的余烬,正在被快速消耗!
陆尘残存的意识在这地狱般的旅途中,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属于“人”的记忆、情感、认知,在维度乱流的冲刷下如同沙堡般崩塌。
父亲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台面…母亲温柔却模糊的笑容…钢铁之城冰冷的雨…莉莉安冰晶般纯净的眼眸和指尖的温度…钢铁圣徒碎裂的独眼…守护几何体燃烧的幽蓝光焰…“渊臂”触须吸盘内密密麻麻的、冰冷的复眼…星舰主炮毁灭的光芒…莉莉安那穿透一切、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最后凝视……
这些碎片在扭曲的时空光影中疯狂闪现、交织、破碎。我是谁?是陆尘?是火种?是载体?还是…手臂上那个正在壮大的怪物?
“不…我是…陆尘…” 一点微弱的意志在无边的痛苦洪流中挣扎着,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这意志的核心,是莉莉安最后那声呼唤中蕴含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这信任,成了他抵抗混乱同化、抵抗存在消解的最后锚点。
【警告…路径…偏移…】
【检测到…高维…废墟…残留…法则…干扰…】
【规避…失败…!】
【准备…强制…着陆…!】
银茧的冰冷警告骤然变得急促!
前方的维度乱流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扭曲的阴影!那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破碎的空间碎片、凝固的能量风暴、以及某种强大存在死亡后残留的、充满怨恨与疯狂的本源法则碎片,共同构成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废墟”!
迁跃通道如同撞上暗礁的飞船,瞬间扭曲、变形!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撞击感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痛苦都要猛烈百倍!陆尘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粉碎机的玻璃珠,意识在一声无声的、超越极限的惨嚎中,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坚硬。粗糙的颗粒感硌着脸颊。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沉重的黑暗。
陆尘的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海底的残骸,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浮升。
剧痛。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被拆散了又重新粗糙地拼接起来。烙印核心的空虚感如同被掏空的矿洞,上面燃烧的幽蓝纹路黯淡得几乎熄灭,只剩下微弱却顽固的冰冷灼痛感。喉咙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模糊,剧烈晃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厚灰色尘埃的地面。尘埃颗粒粗糙,如同被碾碎的星辰骸骨。光线昏暗,来源是头顶极高处一片混沌、翻滚着暗紫色和铅灰色云层的“天空”,偶尔有惨白色的闪电无声地撕裂云层,照亮这片死寂的世界。
空气干燥、冰冷,带着浓重的、如同陈腐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怨恨与疯狂的气息。
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支撑起残破不堪的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渊臂”还在。
暗紫色的能量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体般缓缓搏动,几丁质甲壳覆盖的部分似乎更加厚重、黝黑,上面甚至多了一些狰狞的、如同倒刺般的角质凸起。三根触须软软地垂落在尘埃里,末端的骨刺和复眼上沾满了灰色的尘埃,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餍足?
【着陆…完成…】
【坐标…确认…】
【环境…扫描…高维…古战场…残骸…】
【混乱…本源…富集…契合度…高…】
【载体…状态…评估…濒危…】
【执行…最低…维生…修复…】
“渊臂”混乱的意念信息流带着一种满足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它似乎在刚才那场灾难性的迁跃和撞入这片“废墟”的过程中,汲取到了丰沛的“营养”。烙印核心上那黯淡的幽蓝纹路,在“渊臂”这满足的意念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陆尘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这里根本不是星球表面。
他正身处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漂浮在混沌虚空中的残骸之上!脚下是望不到边际的、由扭曲金属、破碎的晶体山峰、凝固的能量岩浆和难以名状的巨大骨骼构成的“大地”!这些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随意揉捏、抛弃的垃圾,堆积成起伏的丘陵和断裂的峡谷。极目望去,视野的尽头是翻滚的混沌云层和更加深邃的虚空。无数巨大的、形态怪异的残骸碎片,如同墓碑般悬浮在四周的虚空之中,有些如同断裂的巨剑,有些如同破碎的头颅,有些则扭曲得无法辨认原型,共同构成了一片死寂的、充满疯狂怨念的宇宙坟场!
冰冷的、带着无尽怨恨与疯狂的法则碎片,如同无形的风,穿透他残破的躯体,侵蚀着烙印核心那微弱的幽蓝余烬,也滋养着“渊臂”那贪婪的混乱核心。
银茧冰冷的坐标指向的终点,竟是如此绝望的放逐之地。
“呵…呵呵……” 沙哑、破碎的笑声从陆尘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混合着血沫。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星盟的追兵被甩掉了,莉莉安暂时安全了?可代价是什么?是成为这放逐之地的囚徒?是看着手臂上的怪物在这片滋养混乱的废墟中不断壮大?是等待着守护者的余烬彻底熄灭,然后被体内的怪物彻底吞噬?
他瘫倒在冰冷的尘埃里,暗金左眼空洞地望着那片翻滚着怨毒云层的混沌天空。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崩溃,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
“渊臂”那软软垂落的三根触须,末端沾满尘埃的复眼,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地转向了左前方!骨刺微微抬起,指向一片由扭曲金属和巨大黑色晶体构成的、如同獠牙般的山坳深处!
【检测到…活性…能量源…】
【非秩序…非混乱…】
【未知…高维…生命…体征…】
【威胁…等级…未知…】
【建议…侦查…或…规避…】
混乱的意念信息流带着一丝罕见的、源自本能的警惕和……好奇?
陆尘残存的意识猛地一紧。
这片死寂的宇宙坟场里……还有别的“东西”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