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对我而言,不过是块敲门砖(2/1)

国公府久违地挂满了红绸,张灯结彩,鼓乐喧天,试图驱散萧衍北上后笼罩府邸的阴霾。

但这喧嚣如同浮在水面的油花,底下依旧是沉沉的死水。

穆清婉选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但无数视线,还是或明或暗,落在穆清婉身上。

好奇,探究,轻蔑。

那些关于她和萧衍的流言,早就在京中传遍了

世子为她拒婚,为她忤逆圣意,甚至……为她远赴北疆。

这些话像无形的针,刺得她心口发紧。

他……现在怎么样了?

北疆天寒地冻,刀剑无眼。

他没受伤吧?

纷乱的念头被她强行摁下。

她的目光投向高堂。

老夫人在周氏搀扶下强撑着精神,一身簇新的绛紫色寿字纹锦袍,发髻一丝不苟,额上压着赤金镶红宝的抹额。

威仪仍在,但那张灰败的脸和浑浊眼底的郁色,却泄露了强撑的疲惫。

芷柔即将踏入靖王府那个地方。

国公府这座看似风光的宅邸,内里已处处漏风。

也只有眼前这桩喜事,能让老夫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缓。

萧璟,她寄予厚望的孙儿。

沈家,手握兵权,是国公府急需的助力。

“吉时到——!”

司仪拔高的唱喏声,将穆清婉的思绪拉回。

身着大红喜袍的一对新人携手步入正厅。

萧璟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容,对四周道贺的宾客一一颔首。

沈箐箐凤冠霞帔,珠翠摇曳,红盖头遮掩下,只能看见她紧攥红绸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老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儿孙媳,浑浊的眼眶微湿,连声说了三个“好”。

周氏与苏湘云脸上也挂着真切笑容。柳如烟和萧芷柔站在一旁,神色平淡。

“夫妻对拜——!”

礼成。

沈箐箐被喜娘搀扶着先行送往新房。萧璟留下敬酒。

他举止从容,言笑晏晏,穿梭于宾客间。

走到沈将军面前时,萧璟举杯相碰,笑容温和:“岳父大人,请。”

杯盏交错间,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似乎若有似无地加重了些微力道,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沈将军看着自家女婿,脸上满是得意。

萧璟的目光扫过那些手握实权的朝臣武将,眼底的温和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一闪而过。

沈家的军中势力……这盘棋,他早已落子。

穆清婉看着老夫人被周氏扶着坐回椅中,脸色似乎更白了些。

她起身,借奉茶之机,指尖在老夫人搭在扶手上的手腕处轻轻一搭。

脉象虚浮无力,久病体虚之兆。但那虚弱之下,潜藏的滞涩感比上次更明显了。

不像是药不对症,倒像是……某种药力不该有的残留。

她的心沉了沉。

夜色渐浓,喜宴终于散去,喧嚣褪尽,只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酒气。

闵月楼的新房内,龙凤红烛高燃,烛泪缓缓滑落,映照着满室的喜红。

沈箐箐端坐在铺满了红枣桂圆的喜床上,双手紧张地绞着绣帕,心跳得厉害。

喜秤轻轻挑开盖头,露出了她那张因羞涩而更显明艳动人的脸庞。

萧璟站在她面前,烛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眼底漾着笑意,那份专注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箐箐,”他声音低醇,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头发软的磁性,“你今日……真美。”

沈箐箐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麻又痒,羞得连忙垂下头,不敢看他。

萧璟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了一杯到她面前。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烛影摇红,情意绵绵。

沈箐箐接过酒杯,心头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仰头将杯中微甜的酒液饮尽。

璟哥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眼中闪烁着的全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夫君,只觉得他是上天赐予自己最好的礼物。

萧璟也饮尽了杯中酒,放下酒杯,缓缓俯身,朝她靠近。

沈箐箐紧张得闭上了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痒痒的。

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甜言蜜语。

而是一句冰冷的话语,几乎微不可闻,却字字清晰,像淬了毒的冰针,毫无预兆地扎进她的耳膜:

“箐箐,沈家的兵权,才是我想要的聘礼,你对我而言,不过是……那块敲门砖罢了。”

“哐当!”

沈箐箐手中的酒杯,脱手而出,摔落在地。

上好的瓷器应声碎裂,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新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萧璟。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夫……夫君?”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煞白得吓人。

萧璟缓缓直起身,脸上那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还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语气带着责备,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宠溺:

“怎么这般不小心?”

可就在他直起身的那一瞬,沈箐箐似乎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的讥诮,快得像是幻觉。

萧璟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在她微颤的指尖上轻轻摩挲,关切地看着她:

“可是累了?”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温柔,好像刚才那句诛心的话,根本不曾存在过。

沈箐箐彻底懵了,茫然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碎瓷片。

是她听错了?太紧张,出现了幻听?

那双含笑的眼睛,那温柔关切的语气,与方才那句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话语,形成了巨大的撕裂感。

沈箐箐感觉自己像是瞬间被扔进了冰窟窿,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想问,想抓住他问清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一对上他那双温柔得毫无破绽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也许……也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会……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明明……明明是那样深情。

沈箐箐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心底,像被扎进了一根细细的毒刺,不致命,却留下了一个隐隐作痛的伤口。

那句话,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她满心欢喜的新婚之夜,悄然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