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哭丧窑03（1/1）

祠堂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几乎在同一瞬间，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无数陶瓷指甲在门板上抓挠。沐离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右脚的脚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点灯！快点点灯！"王婆子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着。

火柴划亮的光晕中，沐离看到祠堂内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层层叠叠摆满了三面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刻满了细小的划痕，每道划痕旁都写着一个名字。

"这是..."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被'她'借走脚的人。"王婆子点燃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皱纹深刻的脸，"从明朝到现在，一共三百七十二个。"

沐离强忍脚踝的不适站起来，凑近查看那些刻痕。最近的一道刻痕还很新，上面写着"周小兰2019"，旁边是"郭老三2022"——正是今天。

"王婆婆，您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沐离直视老人的眼睛。

王婆子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手札："我家世代是'守窑人'，负责记录这些。"她翻开手札，指着一页泛黄的纸，"看这里，万历十五年，第一个被'借脚'的姑娘。"

纸上用毛笔小楷记录着一个恐怖故事：明朝时，村里有个叫陶七娘的窑女，因与外来商人有私情被族人活埋在窑洞里。下葬时，愤怒的族人用烧红的陶土封住了她的脚，诅咒她"永世不得超生"。

"从那以后，每隔几年就有人被'借脚'。"王婆子指着墙上越来越密集的刻痕，"'她'专挑年轻姑娘下手，因为..."

"因为她死的时候也是年轻姑娘。"沐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小兰会被选中——那个coser穿着jk制服的样子，确实像从现代穿越回古代的少女。

外面的刮擦声突然停止了，祠堂内陷入诡异的寂静。沐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脚踝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卷起裤腿，在煤油灯下，一块青白色的斑块正从脚踝向上蔓延，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陶瓷光泽。

"沐队长！你的脚！"林小雨惊叫出声。

王婆子倒吸一口冷气："'她'标记你了...天亮前，你的脚就会完全陶瓷化..."

"然后呢？"沐离声音出奇地冷静。

"然后'她'会来取走你的脚，把你的魂灵困在窑洞里，像周小兰一样..."王婆子的话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张子阳突然暴起，一把揪住王婆子的衣领："老太婆！你肯定知道怎么破解！快说！不然我把你扔出去喂那些东西！"

"子阳！"沐离喝止他，但已经晚了——祠堂的房梁上突然传来"咔咔"的声响，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正倒挂在梁上，青白色的陶瓷脚勾着横梁，头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张子阳。

"啊！"张子阳松开王婆子，踉跄后退。那女子"咯咯"笑着，像只大蜘蛛般迅速爬回了黑暗处。

"在祠堂里大喊大叫会惊动梁上的'守祠鬼'..."王婆子整了整衣领，"现在听我说，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们。"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五双纸鞋和一把小刀："'以脚换命'——必须有一个人自愿献出一只脚，其他人才能安全离开。"

"开什么玩笑！"一个男生尖叫起来，"谁会自愿砍掉自己的脚？"

王婆子面无表情："不是砍掉，是把活脚烧给'她'。这样'她'就会满足，放过其他人。"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出"噼啪"声。沐离看着队员们惨白的脸，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人愿意牺牲自己。

"我来吧。"林小雨突然说，声音轻却坚定，"我脚最小，'她'最喜欢..."

"不行！"沐离打断她，"我是队长，应该我来。"

王婆子摇头："不是你，沐队长。你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献祭也没用。"她转向林小雨，"丫头，你想清楚，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林小雨咬着嘴唇点头，眼泪无声滑落。张子阳突然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差点把你推出去..."

沐离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什么："王婆婆，我注意到所有受害者都是在没穿鞋或赤脚时被带走的，包括郭老三的姐姐和周小兰。这是为什么？"

王婆子眼睛一亮："你说得对！老话讲'脚是魂的羁绊'，鞋就像一道锁。一旦赤脚，魂就容易离体..."

沐离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如果...我们给'她'一双真脚呢？不是烧纸鞋，而是把真脚烧给'她'？"

王婆子脸色大变："你疯了！那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但值得一试。"沐离坚定地说，"与其牺牲一个无辜的人，不如赌一把。"

她转向林小雨："你还记得周小兰那双鞋在哪里吗？"

林小雨颤抖着回忆："在...在窑洞里，张子阳发现的那双..."

"好。"沐离看向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她'必须回窑洞了。我们等太阳出来就去取那双鞋。"

王婆子抓住沐离的手："丫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要主动踏入'她'的领地..."

沐离看着自己已经陶瓷化到小腿的右脚，苦笑："反正我也没多少时间了，不如赌一把。"

天亮后，祠堂外寂静无声。沐离让其他人在祠堂等着，自己只带着林小雨和王婆子前往窑洞群。她的右脚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走起路来发出"咔咔"的陶瓷碰撞声。

中央窑洞前，那双运动鞋还在原地，里面塞满的黄土看起来比昨天更多了。沐离弯腰捡鞋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蔓延上来。

"小心！"王婆子突然拽开她。只见鞋里的黄土像活物一样蠕动起来，隐约形成一只脚的形状。

沐离强忍恶心，用外套包住鞋子拎起来："走，回祠堂！"

回程路上，沐离的陶瓷化速度明显加快了，青白色已经蔓延到膝盖。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听到耳边有女人的窃窃私语："好漂亮的脚...给我吧..."

祠堂里，王婆子用朱砂在沐离左脚底画了道符，然后让她把周小兰的运动鞋套在右脚上——尽管那只脚已经变成了陶瓷。

"记住，"王婆子神色凝重，"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脱下这双鞋。我会点燃它，火会同时烧真脚和陶瓷脚。如果运气好，'她'会接受这个祭品..."

"如果运气不好呢？"林小雨紧张地问。

王婆子没有回答，只是点燃了三炷香插在祖宗牌位前："列祖列宗保佑..."

正午时分，仪式开始。王婆子用红线把运动鞋紧紧绑在沐离右脚上，然后浇上灯油。沐离坐在祠堂中央，感觉不到右腿的任何存在，就像那部分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了。

"准备好了吗？"王婆子举起火柴。

沐离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火柴划亮的瞬间，祠堂里的温度骤降，煤油灯剧烈摇晃起来。

"她来了..."林小雨惊恐地看向门口。

火柴触碰到浸油的鞋子，火焰"轰"地窜起。沐离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但看到青白色的陶瓷脚在火中开始龟裂，发出"噼啪"的声响。

与此同时，祠堂的各个角落浮现出白色身影——穿各个时代服饰的女子，全都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燃烧的火焰。最前面的是那个JK少女，她的嘴扭曲成一个贪婪的弧度。

火焰中，运动鞋烧成了灰烬，露出里面陶瓷化的脚。突然，那只脚在火中动了一下，五根脚趾诡异地蜷曲起来！

"不——！"一声凄厉的尖叫从JK少女口中发出，她疯狂地扑向火焰，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沐离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右脚——陶瓷外壳正在剥落，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坚持住！"王婆子大喊，"'她'在反抗！"

火焰中，陶瓷脚完全碎裂，一只焦黑的人脚显现出来——那不是沐离的脚，而是一只年代久远的干尸脚！随着这只脚的出现，所有白衣女子都发出痛苦的哀嚎，她们陶瓷化的脚开始出现裂纹。

"原来如此..."王婆子恍然大悟，"这才是'她'真正的脚！一直藏在周小兰的鞋里！"

JK少女疯狂地扑向火焰，想要抢回那只脚，但为时已晚——干尸脚在火中化为灰烬。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白衣女子的陶瓷脚同时碎裂，她们的身体像沙堡一样崩塌，化作一堆堆青白色的粉末。

火焰熄灭后，沐离虚脱地倒在地上。她的右脚恢复了血肉之躯，布满可怕的烧伤和水泡，但至少是活人的脚了。

"结...结束了？"林小雨颤抖着问。

王婆子长舒一口气："'她'的羁绊被烧毁了，那些可怜的魂灵也解脱了..."

沐离强忍疼痛坐起来，看向满地青白色粉末："那墙上那些名字..."

"都会安息的。"王婆子开始一个个擦拭墙上的刻痕，"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被'借脚'了。"

当天傍晚，沐离被送往县医院。临走前，她看到村里老人们纷纷脱下了那双不合脚的大鞋，赤脚踩在黄土地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车上，林小雨突然问："沐队长，你说...周小兰和那些姑娘，现在算是解脱了吗？"

沐离望向远处渐渐隐入暮色的窑洞群，轻声道："希望是吧。"

她没有告诉林小雨，昨晚在火焰最旺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谢谢你..."那声音清亮甜美，像是终于获得自由的少女。

三个月后，沐离的右脚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但她不后悔。杂志社把那期专题命名为《黄土高原上的哭丧窑》，获得了行业大奖。领奖台上，沐离没有提及那些超自然的部分，只是在致谢时悄悄说了一句："献给所有获得自由的灵魂。"

而每当阴雨天右脚隐隐作痛时，沐离就会想起那个JK少女最后的表情——不是怨恨，而是释然。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