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落袋为安(上)(1/1)

胡宗宪虽然没有直接表达歉意,但是说明天离京,也算是自找台阶了。

出了胜春楼往回走的时候,张佳胤对白榆说:“你今天居然对胡宗宪手下留情了。”

按照白榆往常的作风,在取得优势后,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多多少少也要榨出几两油水,要不然就是把对方气死或者气疯。

白榆傲然道:“我白榆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么?

东南抗倭还需要胡宗宪,换了别人不一定比他做的好,我不能影响目前这大好的抗倭形势。”

然后白榆又有意“提醒”说:“再说刚才世叔你也答应了,给我解决一千两研发经费。

我当然要卖你的面子,就当是顶替胡宗宪的赔礼了。”

张佳胤叹口气,在国库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这一千两支出还是跑不掉了。

他刚才真怕白榆按着胡宗宪往死里敲诈,再闹出个三长两短,所以才主动“代位赔偿”以缓和局面。

毕竟白榆把徐文长气疯了,自己也有一定责任,而且支出的都是公款,又不用自己掏腰包。

盘算了一下后,张佳胤对白榆说:“我今天打好招呼,你明天先到户部拿凭照,然后就可以去太仆寺常盈库支取一千两。”

白榆大喜,“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户部正官手里肯定留了余量,区区一千两,挤一挤总会有的!”

大明体制下,六部里面的各司郎中事权都非常重,甚至可以参与决策,权力远超后世的司长。

白榆猜测,张佳胤手里可能会有点“活动资金”,所以一直对张佳胤紧逼不放。

张佳胤又有点不爽了,“就你废话多,你到底要不要?”

白榆连声道:“要!要!当然要!不过为什么是去太仆寺领钱?”

张佳胤回答说:“户部太仓银库见底了,所以要找太仆寺借一笔银子周转。为了你这一千两经费,我还要找别人进行调换!”

白榆恍然大悟,大明朝廷财政衙门不只是户部,工部和太仆寺都有财政职能。

太仆寺每年能从全国征收五十万两左右马价银,百年积累下来,库里有几百万两的家底。

所以到了明代后期,经常看到户部太仓大亏特亏,但朝廷却没崩盘,甚至还有钱打万历三大征,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还有太仆寺积存兜底。

确定可以领到一千两经费,白榆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鬼鬼祟祟的说:“我先前说过的话仍然算数,可以分你二百!”

“真不用分给我!”张佳胤再次拒绝白榆行贿,然后却说:“但我有一个其他条件!”

白榆装着很老道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我懂规矩,不怕你提条件,请说。”

张佳胤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条件:“年底之前,你我就别联系了,暂时就当互不相识吧!”

白榆微微错愕,老六世叔这什么意思?要暂时拉黑自己?

“你这不是过河拆桥么?我白玉京刚为你们复古派打败强敌,你就卸磨杀驴?”白榆义愤填膺的质问道。

张佳胤心力交瘁的回应说:“与你打交道太折寿了,我想静静。

还有,我不想过一段时间后,又看到你来吵着追加经费。”

白榆:“......”

这世叔怎么能预判到,自己以后还想再追加一大笔研发经费?

算了算了,不追加就不追加吧,骗到一千两经费也该知足了。

到了次日,对于胡宗宪到底走没走,白榆先不管了,直接去户部领凭照。

然后他拿着凭照又到太仆寺,申请支取现银。

太仆寺与其他衙门的关联业务很少,所以到这里来办事的人并不多。

在太仆寺前堂,当值的老吏检查了户部凭照和街道房钤记后,抬头问了句:“新来的?知道规矩么?”

和太仆寺打交道的衙署并不多,而且经常来办事的都是老熟人,但今天来办事年轻人就是生面孔。

听到对方问话,白榆轻轻皱起了眉头,答道:“不知。”

老吏笑了笑说:“如果不知道规矩,你们西城街道房先排上队,三天后再来看看。”

白榆眨巴了几下眼睛,内心十分疑惑,昨天张佳胤说,今天就能领钱,怎呢还要有点小波折?

这是因为所谓的“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还是说街道房实在太没排面,被轻视了?

而后白榆开口道:“领银子的事情一般是街道厅来办,但你为什么西城来的是街道房,而不是街道厅?”

老吏不耐烦的说:“我管你们来的是街道厅还是街道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榆话里有话的说:“因为街道厅像你这样的书吏、杂役已经全部被我们打断腿了,街道厅已经彻底瘫痪!”

老吏愣了愣后,回应说:“你打死我也没用,规矩又不是我定的。”

这就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白榆好奇的问道:“那应该去找谁学习规矩?”

老吏很娴熟的答道:“出太仆寺大门向西而行,第一家茶铺,靠窗户坐着的那位柳先生就是。”

白榆抱着一种猎奇心里,想学习一下潜规则是怎么运作的,为以后做技术储备。

沿着老吏指点,走出大门向西而去,走了几十步果然看见一家茶铺。

窗户开着,站在外面就能看清窗户旁边的人,头戴唐巾,样貌三十余岁,正摇头晃脑的喝着茶水。

白榆也没进去,就站在窗户外头,对着唐巾男问道:“是柳先生么?我从不太仆寺过来,前来学习规矩的。”

唐巾男点了点头,“我就是柳先生,至于规矩很简单,你把支取银两的凭照给我。

然后我去太仆寺把银子取出来,也不需要你再做什么。

但是我需要从中抽取一成,作为我的辛苦费。”

白榆大失所望,你怎么能如此牛皮?什么也没干就抽走一成,一点虚的都不玩?

“你抽走的这一成交给谁?”白榆比上课还认真,问道,“总不会是阁下自己吧?”

柳先生拒绝正面回答,“这与你有关系吗?如果想今天领到钱,就把凭照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