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杀疯了（1/1）
随着社会的总体稳定，以及经济的发展，近百年来大明读书人的数量一直在快速增加。
原来各级学校生员数量可能只有几万人，现在则膨胀到了几十万人。
读书人数量增加十倍，但上升通道却没有增加，录取人数基本不变，官员位置还是那么多。
这就导致大量读书人没有出路，只能以布衣、山人等身份为标榜，成为一种流行风尚。
今天到场的文人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布衣诗人，徐文长的话就很能引发心中的共鸣。
纵然不敢像徐文长这样站出来大骂官员文人，但至少也不会反感徐文长这些愤世嫉俗的发言。
所以在不经意之间，场中人心走向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甚至还有不怕事大或者同样愤世嫉俗的人，在人群里高喊道：
“听说今日雅集主题是友情！友情内容也包含着背叛、出卖、决裂，友情故事除了兄弟结义还有分道扬镳！
徐青藤所言谢臻和其余复古六子之事，其实并没有离题，有何不可说？”
张佳胤：“......”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选了这种主题！
当然，无论选什么主题，来砸场子的徐文长大概都会绕到谢榛身上来，无非就是文字游戏。
看到场内形势变化，徐文长搂着丑女，心中微微得意。
在你们复古派的主场，在你们制定的规矩下，跟你们正正经经的掰扯诗词高低，那不是自投罗网、自讨苦吃吗？
挑起对立，煽动情绪才是破局正解，计划通！
这时候，雅集主理人张佳胤就陷入了被动，因为舆情都有同情弱者心理。
像徐文长这样以布衣身份骂官员，这可以叫不畏权贵、有风骨。
但反过来官员骂布衣、山人，那会就被视为没品了，是打压和欺凌行为。
所以张佳胤这位有点权势的户部郎中此时真不好开口，需要一个嘴替。
他今天找了两个主力助拳，都是年轻气盛不怕事的，但白榆这不靠谱的小王八蛋，不知为什么还没出现！
所以张佳胤只能看向身边的王百谷，这位江南第一风流才子，该你上了。
王百谷知道自己今天责任所在，咳嗽一声后，对徐文长开口道：
“徐前辈不要太过于偏激，完全将责任归咎于一方是十分不明智的想法。
抛开布衣或者官员的立场不谈，难道谢榛就没有一点过错？”
徐文长严厉的驳斥道：“谈的就是立场，怎能抛开立场不谈？
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说话？你也是布衣诗人，不为谢榛发声也就罢了，反而站在官员左右当爪牙，真是自甘堕落！”
王百谷见这样说不通，就切换了话题道：“这是雅集，不是辩论场合，还是用诗文来说话吧！”
徐文长斥责道：“无论你诗文如何，但甘为官员前驱，品行堪称谄媚无德！
我徐渭虽然才学浅薄，但也不会与你这样的无德之人谈诗论文，免得脏了我的耳朵和口舌！”
谁想跟你们讲理啊，那没有任何意义，在你们主场怎么可能将得过你们？
所以直接跳过讲理，站在弱者立场上进行道德攻击就行了！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王百谷直接被徐文长喷到自闭了。
众人纷纷想道，姜还是老的辣，后起之秀终究差点火候。
徐文长废了王百谷后，又对张佳胤说：“不要说我不懂雅集的规矩，我这里也有押题诗一首奉上，专说谢榛与你们的友情。”
随即就吟诵了一首长诗：“昨见帙中大可诧，古人绝交宁不罢。榛既与为友朋，何事诗中显相骂......”
张佳胤只感到一筹莫展，又无法打断徐文长，这是文学雅集，在雅集上哪有阻止别人念诗的道理？
主要是徐文长切入角度太刁钻了，一是以布衣诗人代言人自居，二是抓着谢榛事件不放，叫张佳胤实在不好张口。
想到这里，张佳胤心里又把白榆骂了一百遍！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被寄予厚望的小王八蛋居然消失不见！
王百谷虽然表现很烂，但好歹也上去挡了几个回合，你白榆竟然露面都不敢！
而后徐文长环顾四周，又对众人说：“我这首诗也就一般，算是抛砖引玉，有请诸君指正！
更欢迎诸君唱和，如果有不同看法，也可以探讨！”
哪怕是有人跳出来抨击自己这首诗，徐文长也不会介意，他今天要的只是讨论热度。
众人面面相觑，如果与徐文长这首诗互动，那必定会得罪死复古派。
就谢榛和复古派其他六子那点破事，无论怎么探讨，都相当于揭复古派的丑。
可要站出来维护复古派，那就必定会与徐文长正面撕逼，众人自忖又没那个本事。
好端端的一场雅集，硬是被徐文长一个人压住了。
徐文长再次看向张佳胤，奚落道：“听说你自称雅集主理人？怎么不开口？是不爱说话吗？”
但张佳胤却没任何回应，只是满脸疑惑的看向院子门口。
徐文长也顺着张佳胤的视线望去，却见有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手里提着一只扫把，神态悠闲的走了过来。
这看着像是杂役的少年一边走着，还时不时的停住脚步，将甬道上的落叶或者垃圾清扫几下。
他就这么从院门口一直走到了堂前，渐渐靠近了徐文长和张佳胤。
徐文长也略感迷惑不解，怎么现在就开始打扫场地了？是不是有点早？
然后这少年一不小心将地面垃圾扫到了徐文长的腿上，又连忙抱歉说：“不好意思！没看清楚！”
因为平常所处的圈子不同，除了张佳胤和王百谷，在场的文人雅士真没认识这位少年的，徐文长也不例外。
于是徐文长就不满的质问道：“你这小厮在此作甚？莫非是来捣乱的？”
那少年懒洋洋的答道：“灵济宫委托我们房清扫场地，在下特来履行职责。”
徐文长斥道：“雅集还没结束，你来的太早了！速速退下去！”
那少年扛起了扫把，但却没走，又笑嘻嘻的说：
“方才站在月门，听到有人讲什么复古派老大哥谢榛和李攀龙、王世贞决裂的事情。
在下心中不禁有感而发，一首词油然而生，既然现在没人发表作品，那诸君不妨先听听在下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