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七世,救与被救9(2/1)

暴雨如注,漆黑的巷子里只有偶尔闪过的闪电提供片刻光亮。鹤珍珍拖着受伤的身体在雨水中艰难前行,肩膀的枪伤不断渗出鲜血,混合着雨水在身后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

司令部方向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柱如利剑般刺破夜空。鹤珍珍咬紧牙关,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子弹还留在体内,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搅动肺部。任安宰的枪法很准——这个念头让她扯出一个苦笑,随即被一阵剧痛打断。

子弹带来的灼痛感让鹤珍珍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雨水冲刷着肩膀的伤口,将鲜血稀释成淡红色的溪流,顺着她的手臂滴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司令部的探照灯如利剑般刺破雨夜,士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搜!每一栋房子都不要放过!"顾宥泽副官的声音在雨幕中格外刺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鹤珍珍咬紧牙关,将身体更深地缩进垃圾箱后的阴影里。呼吸成了最奢侈的事——每一次吸气,断裂的肋骨都像刀子一样戳刺肺部;每一次呼气,肩膀的枪伤就涌出更多鲜血。任安宰的枪法很准,这一枪如果再偏左两厘米,就会直接击穿她的心脏。

"真是...医者仁心啊..."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随即被一阵剧痛打断。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拐进这条巷子。鹤珍珍摸向腰间,却想起自己的配枪在跌出窗户时就丢了。她缓缓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最后的武器。

就在手电筒的光即将照到她的藏身之处时,巷子另一端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

"那边!"士兵们立刻调转方向。

鹤珍珍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意外的援助从何而来,一只粗糙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出声,跟我来。"

黑暗中,她看到一个瘦高男子的轮廓,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男子不由分说架起她的胳膊,半拖半抱地带着她穿过迷宫般的小巷。鹤珍珍本能地想要反抗,但失血过多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谁..."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陈默。"男子简短地回答,"地下抵抗组织的。我们监视兰乔曦很久了。"

听到那个名字,鹤珍珍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她任由陈默带着自己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破败的三层小楼前。陈默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

"快进来,她流了很多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低声说。

室内的光线让鹤珍珍眯起眼。这是一间简陋但干净的手术室,墙上贴满了各种地图和照片。几个衣着朴素的人正在整理武器,看到陈默带回一个受伤的特务头子,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处理伤口。"陈默将鹤珍珍放在手术台上,对麻花辫姑娘说,"子弹还留在里面。"

酒精淋在伤口上的瞬间,鹤珍珍咬住毛巾才没惨叫出声。姑娘手法熟练地切开皮肉,用镊子精准地夹出子弹。

"顾宥泽..."鹤珍珍在剧痛间隙挤出几个字,"他怎么样了..."

"快死了。"陈默冷冰冰地说,递给她一张报纸,"今早的号外。"

报纸头版赫然印着《城防司令顾宥泽突发恶疾 众名医束手无策》。配图中,任安宰面色凝重地站在病房外,而兰乔曦则在一旁掩面哭泣,好一个忧心忡忡的红颜知己。

"医生说最多撑到明天中午。"陈默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红颜劫',R国最新研制的毒药,没有解药的话必死无疑。"

鹤珍珍强撑着坐起来:"任安宰...有解药...我给他的..."

陈默挑了挑眉:"那个医生?他正忙着安慰你的'兰同学'呢。"他打开留声机掩盖谈话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推给鹤珍珍,"看看这些。"

照片上,兰乔曦与不同的人会面——有商人,有学者,甚至还有政府官员。但鹤珍珍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共同点:领针上的微型樱花标记,R国间谍的识别标志。

"我们跟踪她三个月了。"陈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是她上周在教堂与R国情报官接头,传递的就是江北防线的微缩胶片。"

鹤珍珍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确凿的证据,足以让兰乔曦——或者说山本绫子——上十次绞刑架。但任安宰和顾宥泽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不惜对她这个特别调查处处长开枪。

"为什么...不早曝光?"她艰难地问。

陈默冷笑一声:"向谁曝光?顾宥泽?他早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报社?第二天就会被查封。国民政府?一半高官都收了R国的钱。"

麻花辫姑娘给鹤珍珍注射了一针吗啡,疼痛渐渐变成遥远的嗡鸣。她感觉自己正在沉入黑暗的海洋,但还有一个问题必须问清楚。

"为什么...救我..."

陈默的脸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看穿她真面目的人。"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也是唯一有机会阻止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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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中央医院特护病房外,任安宰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奄奄一息的顾宥泽。各种仪器连接在那具曾经强壮的身体上,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毒素已经侵入心肌。"主治医师疲惫地摇头,"我们试了所有解毒剂,都没用。任博士,您是药理专家,有什么建议吗?"

任安宰机械地摇头,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当然知道该用什么解毒剂——鹤珍珍在昏迷前抛给他的那个小瓶子里,装着的淡蓝色液体就是解药。但那瓶药现在正躺在他的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任老师..."兰乔曦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穿着素白的旗袍,发间别着一朵小白花,看起来纯洁又哀伤,"顾司令会好起来的,对吗?"

任安宰转身,对上她那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多么熟悉的画面——每一次,兰乔曦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死亡接踵而至。但这次不一样,他告诉自己,这次只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他罕见地冷淡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瓶。

兰乔曦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她假装拭泪,实则通过袖口的微型反光镜观察任安宰的手——那个瓶子的形状她很熟悉,是"红颜劫"的标准解毒剂。

"任老师,"她突然抓住任安宰的手,声音颤抖,"我...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鹤处长说顾司令会死...然后下一个是..."她恰到好处地停下,眼泪簌簌落下。

任安宰浑身一震。下一个是谁?是他吗?还是...

"只是个梦。"他勉强安慰道,却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开枪射中鹤珍珍的画面。她当时说了什么?"你们终将死在她手上"?

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冲进去紧急抢救,任安宰透过混乱的人群,看到顾宥泽痛苦地抽搐着,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

"心室颤动!准备电击!"

任安宰的手紧紧攥住那个药瓶,指节发白。救还是不救?如果救了顾宥泽,是否就证明鹤珍珍是对的,兰乔曦真的是杀手?但如果兰乔曦是无辜的,顾宥泽就会...

"任老师!"兰乔曦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晕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任安宰本能地接住她,药瓶从口袋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慌忙捡起,却没注意到兰乔曦微微睁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光。

"我带她去休息室。"任安宰对护士说,半抱着兰乔曦离开。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

需要相信兰乔曦是无辜的。这个念头突然无比强烈。如果连这一点都怀疑,那他这些日子的付出算什么?他的感情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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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皇陛下干杯。"

昏暗的密室里,兰乔曦——或者说山本绫子——优雅地举起红酒杯,与对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轻轻相碰。她今天涂了鲜艳的口红,与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顾宥泽活不过今晚。"佐藤大佐用纯正的R国语说,胸前的青桐花徽章显示他的军衔,"下一个目标是任安宰,三天内解决。"

兰乔曦抿了一口红酒,鲜红的酒液在她唇上留下一抹艳色:"太急了。任安宰比顾宥泽谨慎得多,我需要更多时间获取他的信任。"

"军部等不及了。"佐藤冷冷地说,"江北防线已经到手,接下来需要清除所有知情者。任安宰知道的太多,尤其是他的医学知识,可能会发现'红颜劫'的秘密。"

兰乔曦把玩着酒杯,想起今天任安宰口袋里露出的解毒剂。看来鹤珍珍确实告诉了他真相,只是那个蠢男人选择不相信。

"我会处理。"她最终答应,"用老方法?"

佐藤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透明的液体:"'无息',新研发的神经毒素。注射后24小时发作,症状像突发性脑溢血,连最顶尖的法医也查不出来。"

兰乔曦接过瓶子,对着灯光观察。液体清澈如水,完美隐藏着杀机。她想起任安宰修长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跃动的样子,那双温暖的手曾为她配药、把脉、擦泪...

"绫子?"佐藤皱眉,"你不会心软了吧?"

兰乔曦——山本绫子——笑了,那笑容冷酷得令人毛骨悚然:"怎么会?只是想着,该用什么借口让他乖乖接受注射。"她将瓶子收入绣花手袋,"医生最信任的,当然是另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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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的鹤珍珍在高烧中辗转反侧。陈默给她注射的抗生素暂时压制了感染,但肩膀依然疼得像被烙铁灼烧。

"顾宥泽撑不过今晚了。"陈默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而任安宰,根据线人报告,明天会被邀请去兰乔曦的宿舍'喝茶'。"

鹤珍珍挣扎着坐起来,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们必须...阻止她..."

"问题是怎么阻止。"陈默递给她一把手枪,"直接杀了她最简单,但这样我们永远无法知道R国在江北的真正计划。或者..."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救活顾宥泽,让他亲眼看看自己保护的是条什么毒蛇。"

鹤珍珍握着手枪,陷入沉思。窗外的雨声渐小,但夜色依然浓重如墨。她想起顾宥泽曾经是个多么精明强悍的军人,直到遇见兰乔曦,就像变了个人。

"解毒剂..."她突然想起,"任安宰有解毒剂!如果我们能拿到..."

陈默摇摇头:"太冒险了。医院现在全是警卫,而且任安宰本人就是个障碍。"他凑近鹤珍珍,声音压得极低,"但有另一个办法。我们组织有个药剂师,能仿制'红颜劫'的解药,只需要...一点顾宥泽的血样。"

鹤珍珍望向窗外,月光穿透云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立即刺杀兰乔曦永绝后患,还是冒险救活顾宥泽,让他看清真相后成为盟友?

"我们去医院。"她最终决定,声音因疼痛而嘶哑,但眼神异常坚定,"先救顾宥泽,再对付兰乔曦。"

陈默点点头,从床下拖出一个皮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武器和伪装工具:"那就准备行动吧,鹤处长。天亮前,我们必须拿到血样。"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同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