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大理寺中布迷局(1/1)

大理寺的朱漆大门在晨雾里像张咧开的嘴。

宋明允骑在青骢马上,靴底蹭着马镫发出轻响——他特意让张老三把周典吏那枚影卫玉佩用红绸裹了,此刻正揣在贴胸的位置,隔着两层中衣都能摸到玉佩上的刻痕硌着心口。

"大人,到了。"张老三牵着马缰绳,喉结动了动,"那左丞的官轿半个时辰前就到了,门房说今儿个大理寺当值的全换了生面孔。"

宋明允把叼了一路的狗尾巴草吐在掌心,指尖碾着草茎:"换生面孔好啊,省得有人记着咱们昨日在地牢里的动静。"他翻身下马,皂靴尖踢了踢青石板,"阿秀,把装卷宗的匣子抱紧了——那里面可全是左丞大人的'宝贝'。"

阿秀应了声,抱匣子的手又紧了紧。

她腕上的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在大理寺森严的门廊下倒像串不合时宜的笑。

门房见着宋明允的官服,刚要上前拦,被他晃了晃腰间的鱼符:"安平县令宋明允,奉大理寺'核查卷宗'之命。"他指节叩了叩门环,"劳烦通传,本县带了新证物。"

门房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进去。

宋明允望着门楣上"明刑弼教"的匾额,突然笑出声:"张老三,你说这四个字要是倒过来念,像不像'教弼刑明'?"

张老三挠头:"大人又说胡话......"

"胡话?"宋明允用指节戳了戳阿秀怀里的匣子,"等会儿左丞大人看了这匣子里的东西,怕是要觉得本县说的全是胡话——不过没关系,他越觉得胡,咱们越能把这潭浑水搅出鱼来。"

正说着,门内传来脚步声。

左丞身着玄色官袍,腰间玉鱼坠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面上却堆着笑:"宋县令倒是早。"他目光扫过阿秀怀里的匣子,又落在宋明允腰间——那里红绸角儿正从束带里探出来,"听闻周典吏暴毙,本县丞原还担心宋县令要在家守丧呢。"

"守丧?"宋明允歪头,"周典吏是朝廷钦犯,本县守的哪门子丧?"他抬手扯出红绸,玉佩"当啷"落在左丞面前的案几上,"倒是左丞大人该守守——这枚影卫初代玉佩,周典吏临死前攥得可紧了。"

左丞的手指在案几上蜷了蜷。

宋明允盯着他眼尾的细纹——那抹慌乱只闪了半瞬,就被笑意掩住:"影卫旧物,倒也算不得稀奇。"

"不稀奇?"宋明允拖了把椅子坐下,跷着二郎腿,"可这玉佩内侧刻着'靖安王赐'四个字,周典吏是您老亲自批的'靖安王余孽',怎么他的东西倒成了影卫的?"他用茶盏盖拨了拨浮茶,"难不成影卫和靖安王......"

"宋县令!"左丞突然提高声音,案几上的茶盏震得跳了跳,"大理寺查案讲究证据,莫要信口雌黄!"

宋明允慢悠悠吹了吹茶沫:"本县信口?

那左丞大人说说,周典吏舌下的'司礼监·乙'铜片,又是怎么回事?"他瞥见左丞喉结滚动,嘴角微勾,"哦对了,王狱卒的媳妇在司礼监当杂役,这事儿本县昨日刚查明白——您说巧不巧?"

左丞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又堆起笑:"宋县令查案辛苦,不如去偏厅用些茶点?"他挥了挥手,"李典史,带宋县令去东偏厅。"

东偏厅的檀香浓得呛人。

宋明允刚坐下,阿秀就凑到他耳边:"大人,这茶盏底有层白霜。"

"白霜?"宋明允端起茶盏,对着光看,水面果然浮着极细的晶状物,"左丞大人这是怕本县渴着,给茶里加了蜜?"他突然猛咳起来,茶盏"当啷"砸在桌上,茶水泼了半袖,"对不住对不住,这茶太烫......"

阿秀眼疾手快,从袖中摸出个绣着青蚨的香囊,假装帮他擦袖子时,把香囊往茶壶底一按。

宋明允盯着她的动作,咳嗽声突然变了调:"阿秀,你这香囊味儿挺冲啊?"

"回大人,是我娘新配的避瘟香。"阿秀眨眨眼,"说是能防时疫。"

左丞随后进来时,正看见宋明允扯着湿袖子直皱眉:"左丞大人,您这茶是极好,就是本县这衣裳金贵,泼了可心疼。"他指了指阿秀,"让小丫头去我马车上拿件干净中衣?"

左丞目光在阿秀身上扫了扫:"也好。"

阿秀刚出门,左丞就坐了过来:"宋县令年纪轻轻,倒比有些老吏还会查案。"他端起茶盏,"不过有些事,查得太明白......"

"太明白容易折寿?"宋明允打了个响指,"本县倒不怕折寿——系统说过,折寿能赚经验值。"他突然意识到说漏嘴,干咳两声,"咳,本县是说,朝廷要的是真相,不是糊涂账。"

左丞的筷子在碟子里戳了个坑:"宋县令就不怕,这真相里......"

"有司礼监的人?"宋明允突然倾身,盯着左丞眼底的血丝,"本县昨日在地牢里想明白了,周典吏知道的不是靖安王余孽,是影卫和司礼监勾着改了密档——您说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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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丞的手一抖,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他刚要说话,外头传来脚步声。

宋明允歪头看过去——一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立在门口,腰间银牌上"司礼监"三个字闪着冷光。

"宋大人,咱家奉圣命请您入宫。"密探声音像刮过瓦檐的风,"皇上听说安平县的案子,想亲自问问。"

宋明允挑了挑眉:"这可巧了,本县正想面圣呢。"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左丞大人,改日再续茶?"

左丞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青衫消失在廊角,才踢翻脚边的茶盏。

碎瓷片里,那枚青蚨香囊正沾着茶水,散出淡淡的苦杏仁味——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案上的玉佩,内侧"靖安王赐"四个字在阳光下刺得他睁不开眼。

出大理寺时,宋明允借故去茅房。

他摸出袖中铜钉,在门轴上轻轻一按,铜钉"咔"地嵌进木头里。

阿秀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大人,这是......"

"给司礼监的礼物。"宋明允眨眨眼,"他们不是爱跟人么?

就让这铜钉替咱们跟着。"

归程的马车上,陆沉突然掀帘进来。

他穿着粗布短打,活像个卖炭的:"张老三得令了,在县衙假传'圣旨在后堂',左丞的人已经摸进去三个。"

"三个?"宋明允摸出块糖含在嘴里,"太少了。"

"还有两个在墙根底下蹲着。"陆沉笑,"张老三让人往他们脚边撒了花椒粉,这会儿正揉眼睛呢。"

宋明允拍腿:"好小子!

等他们抢了'圣旨',本县就带着大理寺的人堵门——勾结外臣、私闯县衙、伪造圣谕......"他掰着手指头数,"够左丞喝一壶的。"

夜色漫上屋檐时,宋明允站在县衙后窗,望着大理寺方向的灯火。

他摸出怀里的密信,火漆上印着只衔着麦穗的青鸟——这是他在现代当法医时的暗记。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他对着夜风喃喃,"总得有人问问。"

更鼓敲过三更,密信随着信鸽掠过屋檐。

宋明允转身回屋,案头摆着明日要穿的官服。

他摸着袖口的金线,突然笑出声:"司礼监的公公们,明儿见。"

窗外,那只衔信的鸽子消失在夜色里。

而县衙后堂的地窖中,张老三正摸着藏在梁上的"假圣旨",听着墙根传来的抽鼻子声——左丞的人还在揉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