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执笔者之战(2/1)

帛书残卷上的紫袍虚影睁眼刹那,苏婉儿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刺痛。

那不是普通的疼,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往她脑仁里钻。

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晨雾未散的长安街道,突然被血色笼罩;朱门绣户的宅邸,化作焦黑断壁;她最熟悉的母亲陈氏,倒在血泊里,怀里还紧攥着半块她幼时送的糖霜酥;兄长苏明远的银枪坠地,枪尖挑着半片染血的唐军甲叶。

"不!"她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书案上。

青瓷笔洗"哐当"落地,碎片飞溅,在她脚边划出细小血珠。

可这点痛根本压不住翻涌的记忆——那些她以为是前世历史课上的影像,此刻全变成了她曾亲历的噩梦。

紫袍虚影的眼尾朱砂痣,与她眉心红痣同时发烫。

有滚烫的信息流顺着经脉窜入脑海:她不是什么意外穿书的现代研究生,她是上一世盛唐执笔人,因力阻安史之乱耗尽气运,魂魄被系统封入残卷,等的就是这一世重聚因果。

"系统。"她攥紧帛书残卷,指节泛白,"解锁'盛唐执笔'功能。"

"宿主当前唐韵值5001,符合解锁条件。"机械音在识海响起,"代价为折损三年阳寿,是否确认?"

苏婉儿望着案头母亲新绣的并蒂莲帕子——那是昨日陈氏得知她要制秘银爆弹时,连夜赶工塞给她的。

又想起今早兄长们练完武,特意绕到厨房给她带的糖蒸酥酪,还温在食盒里。

"确认。"她一字一顿。

金光自残卷涌出,裹住她的指尖。

那光像温泉,又像火焰,顺着手臂往心口钻。

她听见骨骼轻响,眼前的事物突然变得清晰异常——窗外第三片瓦当上的青苔纹路,案头墨汁里浮动的金箔,甚至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每一粒都泛着微光。

"叮——检测到宿主觉醒执笔人血脉,新增功能:史海钩沉(可追溯关键人物过去三月言行)、气运感知(可观测目标气运颜色,红衰蓝盛)。"

系统提示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韩铁匠的粗嗓门先撞进耳里:"苏姑娘!

范阳那边的眼线传信,安禄山的人在太行道设了关卡!"

苏婉儿扶着案几站直,额角细汗被风一吹,凉丝丝的。

她望着掀帘而入的韩铁匠——这老头今早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打,此刻衣襟沾着草屑,左脸有道新鲜抓痕,显然是路上滚过草坡。

他怀里还揣着个油布包,油布边角渗出暗红,是血。

"千机锁机关弩的第二批构件,在太行道被截了。"韩铁匠把油布包往桌上一放,里面滚出半截带箭簇的弩臂,箭簇上还卡着半片玄铁甲。

他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桌沿,"那帮龟孙子早蹲在道旁树林里,专等咱们的商队。

要不是我带了二十个会使弩的小子......"

"伤了多少人?"苏婉儿拾起那截弩臂,指腹擦过箭簇上的血,"是安禄山的私兵?"

"三个轻伤,没折人命。"韩铁匠从怀里摸出个牛皮囊,倒出几枚带狼头纹的青铜箭镞,"箭头淬了乌头毒,是范阳狼卫的标记。"他突然压低声音,"阿卜杜拉的商队改走汾水河道了,我让老陈头带一半工匠护着,自己抄近路来报信。"

苏婉儿的指尖在狼头箭镞上轻轻敲了敲。

她能看见韩铁匠头顶的气运——原本的灰雾散了些,浮起若有若无的青金色。

这是系统新功能的馈赠。

"做得好。"她把箭镞收进暗格,"让阿卜杜拉在汾水码头加三十个带弩的护卫,就说苏家出三倍工钱。"

"得嘞!"韩铁匠转身要走,又顿住脚,"对了,张大人那边......"

话音未落,正厅外传来小六子的尖嗓子:"姑娘!

陈掌柜说有急事要见!"

陈掌柜进来时,官靴上沾着金殿台阶的青灰。

他是老字号"瑞福祥"的东家,平时最讲究衣着,此刻外袍都没系好,腰带松松垮垮垂着。

"张大人联合五个监察御史,今早跪在延英殿外参苏家。"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说咱们私通西域胡商,倒卖兵器。"

苏婉儿的手指在案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这是她前世思考时的习惯。

她能看见陈掌柜头顶的气运是稳健的蓝色,混着几缕暗金,说明他带来的消息可信。

"您上月让我整理的张大人在扬州任上的账册......"陈掌柜从袖中抽出个檀木匣,"我今早天没亮就去了裴学士府。

裴大人看了账册里那笔三万贯的盐引亏空,拍着桌子说要'替圣人清吏治'。"

殿外传来更漏声,响了九下。苏婉儿知道,这是早朝散了的时辰。

"现在如何?"

"散朝时,裴学士当众把账册呈给圣人。"陈掌柜的眼睛亮起来,"张大人当场被金吾卫拿下,连官印都被摘了。

圣人还说......"他压低声音,"说苏家'忠君体国,可嘉'。"

苏婉儿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她想起昨日让小六子往张大人常去的茶楼送的那壶碧螺春——茶里加了点"忆梦散",能让喝过的人在半梦半醒间说真话。

看来陈掌柜的账册,不全是巧合。

"辛苦陈伯了。"她示意小六子给陈掌柜上盏温茶,"您且歇着,等会让厨房做碗鸡丝面。"

陈掌柜刚端起茶盏,院外又传来小六子的咋呼:"杨...不,是刘掌柜求见!"

苏婉儿的眉峰微挑。

这"刘掌柜"她见过,是西市新冒头的绸缎商,前日才托阿卜杜拉递了拜帖。

此刻他站在廊下,腰间玉佩是波斯风格的缠枝莲纹——和杨国忠最宠爱的妾室前日在慈恩寺丢的那枚,模样分毫不差。

"刘掌柜"进来时,苏婉儿已经坐下。

她能看见他头顶的气运——表层是伪装的平和,底下翻涌着暗红,像被血浸透的破布。

"苏姑娘大名,在下早有耳闻。"那人笑着作揖,袖中露出半截绣金线的袖口,"听说贵府与阿卜杜拉先生有生意往来?

在下做的是胡商批发生意,想......"

"想打听秘银的货路?"苏婉儿端起茶盏,吹开浮叶,"或者,想知道千机锁机关弩的射程?"

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刚要开口,苏婉儿指尖轻轻一弹——藏在袖中的瓷瓶打开,一缕极淡的甜香散出。

这是陆药师新制的"迷魂散",比普通蒙汗药多了分巧劲,能让人把苏婉儿的话当自己的念头。

"你叫赵九,是杨相身边的三等典签。"她盯着那人的眼睛,"杨相让你查苏家与范阳的关系,对吗?"

赵九的瞳孔逐渐涣散,机械地点头:"是。

杨相说,苏家突然冒头,必有所图。"

"你回去告诉杨相。"苏婉儿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苏家图的,是大唐的江山稳固。"她从腕间褪下枚翡翠镯子,塞到赵九手里,"就说这是苏家的诚意——范阳新到的波斯锦,下月十五会在西市露面。"

赵九捏着镯子退下时,日头已爬到正中空。

小六子捧着食盒进来,掀开盖子,糖蒸酥酪的甜香混着鸡汤的鲜,飘满正厅。

"姑娘,陈将军的信鸽到了。"小六子指着窗棂,那只灰羽信鸽正啄着他递过去的粟米。

苏婉儿拆了鸽腿上的竹筒。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安禄山召幽州史官张守正入范阳,言'论古今兴替'。

此史官曾修《开元起居注》,手中或有......"后面的字被墨点晕开,像是写信人突然受惊。

她的呼吸一滞。

地理沙盘从暗格里升起来,是系统新解锁的功能——细沙自动凝结成河北道地形,幽州、范阳、渔阳的标记闪着幽光。

"张守正......"苏婉儿指尖轻点幽州标记,"开元年间的起居郎,当年李林甫改《实录》时,他是唯一没交稿的史官。"她调出"史海钩沉"功能,眼前浮现出画面:三日前深夜,张守正的书房里,一个黑衣人持剑抵住他后心,逼他写下"愿往范阳论史"的信。

沙盘上的幽州标记突然泛起红光。

苏婉儿的指尖悬在半空,能清晰感觉到那红光里的焦灼——像有人在千里外拼命敲她的门,喊着"快来"。

"小六子。"她转身时,眉心红痣闪了闪,"去把明远、明谦叫回来。

再让陆伯备三帖提神丹,我要连夜看《贞观政要》。"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苏婉儿望着沙盘上跳动的红光,突然想起方才系统提示里的话:"每写一字,天命减一。"可那又如何?

她伸手按住沙盘上的幽州标记,指尖下的细沙传来灼热的温度,像极了前世记忆里,长安沦陷那日,她跪在朱雀大街上,掌心按过的、还未冷却的血迹。

"这一次。"她轻声说,"我要写的,是'盛唐不灭'。"

话音未落,沙盘上的幽州红光突然暴涨,映得整间正厅都泛起血色。

苏婉儿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红光里,隐约能看见一个穿青衫的身影,正攥着一卷泛黄的帛书,朝着范阳方向拼命奔跑。

而在千里外的幽州城,青衫史官张守正正把最后半卷《开元起居注》塞进墙缝。

他听见身后传来金铁交鸣,知道范阳狼卫已经破了院门。

"苏姑娘......"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对着长安方向拜了三拜,"老臣能做的,只有把这卷真史,送到你手里了。"

沙盘上的红光仍在闪烁,像一盏在狂风中摇晃的灯,随时可能熄灭。

苏婉儿盯着那红光,指节攥得发白——她知道,这光是希望,也是警告。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幽州的天空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