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执笔问天(1/1)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下时,苏婉儿书房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她正解着腰间短弩的牛皮绳结,染血的指尖顿了顿。

案头狼毫在月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像支悬在半空的剑。

"检测到'盛唐执笔'权限激活。"系统的声音比往日更清晰,竟带着几分温热的人气,"请书写一段真实历史片段,可影响现实走向。"

短弩"当啷"掉在檀木案上。

苏婉儿后退半步,后腰抵上雕花窗棂的棱角。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脸——两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眼尾却泛着不似人间的亮。

"真实历史片段..."她喃喃重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日前城墙上箭雨如蝗,她举着短弩连射七箭时都没这么抖过。

系统的唐韵值刚破五千时,她还在想这权限或许只是能查查旧唐书缺页,可现在...

案头宣纸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

她突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块烧红的铁。"可此刻,这块铁正烙在她手心里。

"写什么?"她对着空气问,声音发颤。

指尖触到狼毫的竹管,凉得刺骨。

城楼下百姓送的热粥香气还残留在衣襟上,混着血锈味钻进鼻腔。

她想起史朝义挥刀时,叛军压城的阴影;想起陈玄礼的银甲劈开敌阵时,百姓举着火把喊"苏娘子"的声音;想起母亲陈氏在医馆里攥着药杵,指节发白地说"婉儿,娘信你"。

"安禄山叛军粮草不济,渭水北岸粮仓失火,三日内无援。"她突然抓过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个深黑的点。

笔锋游走时,腕骨都在抖,"就写这个。"

墨迹未干,系统提示音又起:"历史片段书写完成,生效时间:子时三刻。"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柱香,直到烛火燃到铜台底部,才裹着外袍蜷在椅上。

迷迷糊糊要睡时,听见窗外更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二日卯时,李捕头踹门的声音比晨钟还响。

"苏姑娘!"他腰间铁尺撞在门框上,"斥候刚从渭水北岸回来,叛军粮仓昨夜亥时着火,烧了七座粮囤!"

苏婉儿正端着药盏喝参汤,瓷碗"咔"地裂了条缝。

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她却感觉不到疼——透过李捕头汗湿的衣领,她看见窗外的梧桐叶上还凝着露珠,可渭水北岸的大火,分明该是三个月后才会发生的事。

"您...您早知道?"李捕头搓着粗糙的掌心,"昨儿夜里我巡城时还见叛军的运粮车往北岸去,怎么说烧就烧了?"

苏婉儿把碎碗搁在案头,指腹蹭过昨日写的那行字。

墨迹已经泛了浅黄,像被岁月浸过的旧纸。

她忽然想起系统刚觉醒时,那些浮现在眼前的"历史原线"——安禄山叛军正是靠渭水北岸的粮仓撑过了最艰难的二十天,才得以围困长安。

可现在...

"李捕头。"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去西市找王记米行的老周,就说我要借十辆带篷的马车。"

"哎?"李捕头被她抓得生疼,"您这是要?"

"叛军没了粮草,必然要抢百姓的粮。"苏婉儿松开手,指节泛白,"我要赶在他们之前,把长安周边十县的存粮记下来。"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另外...查查昨夜渭水北岸是谁当值守粮仓。"

李捕头应了声,转身要走时又踟蹰:"苏姑娘,我昨日在朱雀大街听见些风言——说您能未卜先知,是...是天上的星官下凡。"

苏婉儿低头整理衣袖,遮住腕上未干的药渍:"就当是吧。"

可等李捕头的脚步声消失在穿堂,她的背立刻绷得笔直。

系统在她耳边轻声提示:"历史线偏移率+23%。"这个数字比昨日的15%多了整整8%,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这能力...不是幻术。"她对着铜镜喃喃,"那系统呢?

它又是什么?"

未时三刻,厨娘端来的午膳动都没动。

苏婉儿站在廊下,看着院角的石榴树。

系统标注的命运线在她眼前浮动——平时如丝线般的蓝红轨迹,此刻突然拧成了团。

"红色轨迹。"她眯起眼。

那团暗红从外宅角门延伸过来,穿过前院的青石板,直抵内院的垂花门。

"李捕头!"她提高声音,"带四个人守住西角门,别放任何挑着菜筐的、背着布包的——总之形迹可疑的,全扣下!"

话音未落,东墙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苏婉儿抄起廊下的长棍,转身时外袍扫落了廊柱上的鸟笼。

画眉"扑棱棱"飞起来,撞碎了东侧的纸窗。

她借着碎光看见,瓦脊上趴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腰间别着个油布包——那形状,像极了装火折子的竹筒。

"放火?"她咬着牙,长棍横扫过去。

汉子没料到她会动手,向后一仰,踩碎两片瓦摔进院角的月季丛。

李捕头带着人从角门冲进来时,那汉子正捂着流血的膝盖往墙上爬,被铁尺一敲脚踝,"扑通"栽进了石臼里。

"说!谁派你来的?"李捕头用铁尺抵住汉子下巴。

汉子咬着牙不说话,苏婉儿却看见他脖子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和三日前在城楼下被陈玄礼砍伤的叛军探子,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杨...杨统领。"汉子突然喘着气开口,"杨统领说,苏家那小娘子能掐会算,定是得了什么...什么改命的宝贝。"

苏婉儿的心"咯噔"一跳。

她蹲下身,盯着汉子发红的眼睛:"杨统领是谁?

杨国忠的人?"

汉子点头,额头的汗滴进石臼里:"杨统领说,那宝贝能改天换地,得抢在安禄山前头...前头..."

话音未落,汉子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

苏婉儿猛地后退两步,看见他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粒黑色药丸——是毒。

"追!"李捕头吼了声,带着人冲出院门。

可等他们追到西角门,只看见地上半枚褪色的"忠"字腰牌,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暮色漫进院子时,苏婉儿坐在书房里,盯着案头那半枚腰牌。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这次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追溯功能开启,请选择目标——①系统核心;②初始任务源。"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中,突然听见窗外有细碎的虫鸣。

风卷着石榴花香吹进来,吹乱了案头的宣纸。

昨日写的那行字被吹到地上,墨迹在青砖上晕开,像朵开败的墨梅。

"系统核心..."她轻声念着,指尖触到腰间短弩的雕花。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在图书馆查《资治通鉴》时,书页间曾飘出过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和她此刻写的,一模一样。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婉儿闭了闭眼,对着空气说:"选系统核心。"

眼前的黑暗里,突然浮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是座雕梁画栋的阁楼,阁楼上摆着个青铜匣,匣身刻着她从未见过的纹路。

有个穿月白长衫的背影正转身,可还没看清面容,画面就像被风吹散的雾,消失不见了。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婉儿摸着腰间的短弩,突然笑了。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所有的秘密都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