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共生死（1/1）

雨村往北三十里，有一座当地人称为"仙人顶"的山峰。传说曾有修仙之人在此得道，留下无数神奇遗迹。这座山并不特别高，但地势险峻，少有人至。

"你确定要去那里？"胖子皱着眉头看张起灵在收拾登山装备，"村里人说那地方邪门得很。"

张起灵动作不停，将绳索和岩钉整齐地码进背包："有东西。"

吴邪已经习惯了张起灵这种没头没尾的解释，帮着整理医药包："什么东西？"

"不知道。"张起灵罕见地给出不确定的回答，眉头微蹙，"感觉。"

这个回答让吴邪心头一紧。能让张起灵有"感觉"的地方，通常都不简单。他看向解雨臣和黑眼镜，两人已经默契地开始准备各自的装备——解雨臣带了全套急救用品和几瓶不明液体；黑眼镜则神秘兮兮地往包里塞了几件奇怪工具。

"念灵呢？"吴邪问。

"学校组织的三天两夜露营，"解雨臣头也不抬，"正好。"

五人清晨出发，驱车来到仙人顶山脚。初秋的阳光给山峰镀上一层金边，但山腰以上却被薄雾笼罩，平添几分神秘。

"分两组，"张起灵简短安排，"我和吴邪走东线，你们三人走西线，山顶汇合。"

黑眼镜吹了声口哨："哟，二人世界啊~"

解雨臣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对张起灵点头："保持无线电联系。"

分开后，吴邪跟着张起灵沿东侧山路前进。起初坡度平缓，两旁是茂密的灌木和零星野花。但随着海拔升高，植被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岩石和陡峭的山脊。

"你来过这里？"吴邪喘着气问，看着张起灵熟练地选择路径。

张起灵微微点头："很久以前。"

吴邪想问更多，但张起灵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他："小心。"

前方山路突然变窄，一侧是陡峭岩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中间只有不到半米宽的天然石径。

"我先过，"张起灵解开绳索，"系上安全绳。"

吴邪乖乖让张起灵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两人用绳索相连，间隔三米。张起灵走在前面，脚步稳得像走在平地上，而吴邪则紧贴岩壁，小心翼翼地挪动。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这段险路时，吴邪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吴邪。"

他猛地抬头，看到张起灵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突出岩石上，正向他招手。那姿态、那身影，绝对是张起灵无疑。但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张起灵就在自己前面三米处。

"小...哥？"吴邪困惑地眨眼，再次确认——前方的绳索确实连着张起灵，但那个站在岩石上的人也是张起灵。

幻觉中的张起灵微微一笑，那个笑容温柔得不像真实："过来。"

吴邪的脑子突然变得混沌，所有的疑虑和逻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必须到张起灵身边去。他解开安全带扣，向那块突出岩石迈出一步。

"吴邪！"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但吴邪充耳不闻。在他眼中，只有那个向他微笑的张起灵才是真实的。他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全然不顾脚下是万丈深渊。

"吴邪！停下！"这次声音更近了，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张起灵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追来，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恐表情。这让他更加困惑，脚步也慢了下来。

"别理他，"幻觉中的张起灵轻声说，"我在这里。"

吴邪转回头，发现那个张起灵已经退到了岩石边缘，再往后一步就是虚空。"等等我！"他急切地喊道，加快脚步追去。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幻觉张起灵的瞬间，那人影突然消散如烟。吴邪的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扑去，直接冲出了悬崖边缘。

"吴邪！！"

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终于穿透了吴邪脑海中的迷雾。他在下坠的瞬间清醒过来，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岩石、灌木、天空在眼前疯狂旋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我要死了。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吴邪脑海中。奇怪的是，他并不特别害怕，只是遗憾——遗憾没能再多陪张起灵一段时间，遗憾没能看到张念灵长大...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悬崖边缘跃下，以比自由落体更快的速度向他俯冲而来。

张起灵。

吴邪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张起灵在空中调整姿势，像一只俯冲的猎鹰，双臂前伸，目光锁定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抓住我！"张起灵在呼啸的风中大喊。

吴邪拼命伸出手，在即将撞上山壁的瞬间，张起灵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他搂入怀中，同时身体旋转，让自己位于下方。

"抱紧！"张起灵命令道，声音在坠落的风声中几乎听不清。

吴邪死死抱住张起灵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他能感觉到张起灵的双臂如铁箍般环绕着他，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保护性的茧。

世界仍在飞速上升——或者说他们在飞速下坠。吴邪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致命的撞击...

"扑通！"

出乎意料的，他们落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分开，冰冷的水瞬间灌入吴邪的口鼻。他在水中挣扎，四肢因高空坠落的冲击而麻木，视线一片模糊。

就在他即将窒息时，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胸膛，拖着他向水面游去。

"咳！咳咳！"破水而出的瞬间，吴邪贪婪地吸入空气，呛得剧烈咳嗽。

张起灵一手搂着他，一手划水，向岸边游去。吴邪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发抖——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张起灵的手臂从来都稳如磐石。

"小...哥..."吴邪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你...跳下来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让吴邪再次窒息。

当他们终于爬上岸，吴邪瘫在岩石上，浑身发抖。张起灵跪在他身边，双手在他身上快速检查，确认每一处可能的伤势。

"我没事，"吴邪抓住他的手，"真的，就是有点冷。"

张起灵的眼睛黑得吓人，里面翻滚着吴邪从未见过的情绪风暴。他猛地将吴邪拉入怀中，力道大得让骨头都发疼。

"别...再...这样。"张起灵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低沉得如同雷鸣，带着轻微的颤抖。

吴邪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张起灵从未如此情绪外露。他回抱住对方，感受着那剧烈的心跳——张起灵的心跳，通常稳得像钟表，此刻却快得如同奔马。

"对不起，"吴邪轻声说，"我看到了...另一个你。叫我过去。"

张起灵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松开怀抱，双手捧着吴邪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幻觉。"

吴邪点头，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那么明显："这山有问题？"

"嗯。"张起灵简短回应，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吴邪身上，"先离开。"

悬崖上方，解雨臣、黑眼镜和胖子正趴在边缘，脸色惨白。

"他们...跳下去了？"胖子声音发抖，"我是不是眼花了？"

黑眼镜的墨镜滑到了鼻尖，露出罕见的震惊表情："没花。小哥真的跟着跳了。"

解雨臣已经掏出无线电："吴邪！张起灵！听到请回答！"

静电噪音后，张起灵冷静的声音传来："活着。崖下有潭。绕路来接。"

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胖子直接瘫坐在地上："老天爷...我以为他俩都..."

"现在怎么办？"黑眼镜问。

解雨臣已经开始收拾装备："找路下去。带上急救包。"

当他们终于绕路来到崖底水潭边时，看到张起灵和吴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浑身湿透但看起来没有严重外伤。张起灵正用绷带包扎吴邪手臂上的一道划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你们没事吧？！"胖子冲在最前面，声音还在发抖。

吴邪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没事，多亏了小哥。"

黑眼镜上下打量着两人，特别是张起灵："从那么高跳下来...你们真是命大。"

解雨臣专业地检查了两人的状况，确认除了些擦伤和淤青外，确实没有严重伤势："医学上这几乎是个奇迹。那个高度落水，冲击力足以致命。"

"调整姿势，"张起灵简短解释，"减速。"

吴邪看向张起灵，突然意识到——在那个生死瞬间，张起灵不仅决定和他一起跳崖，还在下坠过程中精确计算了姿势和入水角度，确保两人能生还。这种冷静与决断，远超常人理解。

"你看到什么幻觉了？"解雨臣问吴邪，同时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吴邪描述了那个"另一个张起灵"，解雨臣眉头越皱越紧："集体幻觉现象...这座山可能含有致幻物质，或者..."

"不是物质。"张起灵打断他，目光投向山顶，"是山本身。"

这个玄乎的说法让众人沉默。通常他们会质疑这种超自然的解释，但经历了刚才的一切，没人敢轻易否定。

回程的路上，张起灵始终紧握着吴邪的手，仿佛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其他人默契地走在前面，给他们留出空间。

"小哥，"吴邪轻声说，"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张起灵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吴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能、没、有、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有分量。吴邪感到眼眶发热，喉咙发紧。他知道张起灵爱他，但直到今天，直到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追随自己跳下悬崖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份爱有多深。

"我也是，"吴邪紧紧回握那只手，"我也不能没有你。"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前方的三人回头看了一眼，又默契地转回去，留给这对爱人一点私密空间。

有些爱，需要生死考验才能真正衡量；有些羁绊，超越常理却真实不虚。今天的仙人顶，确实见证了近乎"仙迹"的一幕——不是传说中的得道飞升，而是一个人为了所爱，义无反顾地跃入深渊。

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