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五灵归元故人慰（1/1）
死寂，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破碎的魔窟核心。只有那团疯狂旋转、沸腾不休的黄泉投影漩涡，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噜”声，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消化腐肉的胃囊。漩涡中心，那双嵌入着观天珠碎片的巨大幽冥竖瞳，痛苦地开合着，每一次睁开，都喷射出亿万道混乱、扭曲、色彩驳杂的光影，无数双痛苦绝望的瞳孔虚影在其中疯狂闪现、哀嚎，将这片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噩梦最深处的景象。
“眼睛…痛…力量…金丹…祭品…”
亿万怨魂叠加的呓语，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贪婪，再次在众人残破的意识中刮过。那双混乱的巨瞳，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聚焦在陆昭雪丹田的位置——那里，金丹的碎片冰冷死寂，却残留着一丝独特的气息，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反而成了最诱人的目标。
“呃…” 陆昭雪蜷缩在一块巨大的碎石后面，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吞下了烧红的刀子，碎裂的经脉和彻底暗淡的金丹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视野模糊，耳边是尖锐的耳鸣，只有那双混乱巨瞳带来的恐怖压迫感，清晰得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咽喉。
“咳咳…咳…” 几米外，铁十七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左眼的星辰瞳黯淡无光，银色的血痕干涸在脸颊。他胸骨明显塌陷了一块，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沉重如山的噬灵锤滚落在手边，锤头的吞噬漩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得…动起来…” 他嘶哑着，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那恐怖的漩涡，“它…盯上…昭雪了…”
碎石堆的另一侧，巫铃艰难地将自己从断碑的棱角中挪开。她雪白的发丝凌乱地粘在额角和脸颊的血污上，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疲惫和剧痛。她摸索着腰间残破的药囊，指尖颤抖着捻出几粒碧绿的种子，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决绝：“青符…青符还没醒…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她目光投向不远处，云织月紧紧抱着谢青符昏迷的身体，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不时溅射的能量乱流，原本覆目的白绸早已不知去向，紧闭的双眼下方是干涸的血痕，脸色苍白如纸。
“动？呵…” 一个虚弱得几乎飘散的声音传来。是夜无痕！他不知何时爬到了平台边缘一处稍微完整的角落，半个身子悬在崩塌的深渊边缘，玄色的衣袍几乎被自己的血浸透，胸口被赤魇死气侵蚀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紫色。“无光”匕首早已不知被冲击波卷到了哪个角落。他靠着冰冷的岩石，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弧度，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针，死死钉在那双混乱的巨瞳上，“拿什么动？拿我们…喂它吗？”
“喂它？” 铁十七猛地吐出一口血沫，仅存的右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受伤的孤狼被逼到了悬崖，“那就…先崩掉它满嘴牙！”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抓起沉重的噬灵锤，锤柄上暗红的魔纹如同回光返照般亮起微光，狠狠杵在地上！咚！一声闷响，地面微震，竟短暂地压过了那黄泉漩涡的咕噜声。“老子的锤…还能…吞！”
他这拼死一搏的举动，仿佛瞬间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
“吼——！！！”
黄泉投影漩涡猛地一顿！那双混乱的巨瞳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被蝼蚁挑衅的滔天狂怒！亿万怨魂的尖啸声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欲裂！漩涡疯狂加速，粘稠昏黄的死气中，猛地探出数条完全由怨念和死气凝聚而成的、布满痛苦人脸的巨大触手！这些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来自九幽的惩罚之鞭，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破碎的平台，一条狠狠抽向挣扎的铁十七！一条带着万魂哭嚎的尖啸，直刺碎石后气息奄奄的陆昭雪！另外几条则如同毒蟒般，卷向巫铃、云织月和昏迷的谢青符！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庞大！要将所有人彻底碾碎、吞噬！
“铃儿——躲开！” 夜无痕目眦欲裂！他离巫铃最远，身体残破得连站起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布满痛苦人脸的巨大触手，带着毁灭的气息砸向巫铃和旁边的云织月、谢青符！那一声嘶吼，耗尽了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带着血沫的腥甜和撕裂般的绝望！
千钧一发！
“唔…！” 一直紧闭双眼、用身体护着谢青符的云织月，猛地抬起了头！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张苍白的脸上，却骤然浮现出一种奇异的专注。她染血的双手，死死按在身前那面布满裂纹的古老卦盘之上！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星辉，不顾一切地从她体内涌出，注入卦盘！
嗡——！
卦盘上，几颗残存的星点骤然亮起！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指引！
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怨魂尖啸淹没的星辉轨迹，如同暗夜中唯一的路标，瞬间划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连接了铁十七、陆昭雪、巫铃、夜无痕，以及她怀中昏迷的谢青符！五个点！一个残缺却带着古老韵律的图案，在毁灭降临的前一刻，于绝望的深渊之上，惊险地勾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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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 云织月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献祭般的决绝，“…归元…”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巫铃混乱的意识里！《归元丹经》！她无数次研习推演，以自身寿元为炉火炼丹，早已将五行生克之理刻入骨髓！而此刻，云织月燃烧最后星力勾勒出的星辉轨迹，瞬间点燃了她脑海深处早已模糊的印记！
“金！” 巫铃几乎是尖叫出声，染血的指尖猛地指向挣扎欲起的铁十七！同时，她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生命精气的本命精血喷在腰间那枚黯淡的蛊王铃铛上！
叮铃——！
一声清脆却带着悲怆之意的铃音，竟奇迹般穿透了怨魂的哀嚎！蛊王玉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碧绿光华，不再是生机，而是一种焚尽污秽的净化之火！
“木！” 她指向自己！碧绿的火焰瞬间缠绕全身！
几乎在巫铃喊出“金”字的瞬间，铁十七就明白了！没有半分犹豫，在那条恐怖触手即将抽到头顶的刹那，他仅存的右眼爆发出野兽般的凶悍！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源于血脉深处的那一丝暴戾魔气，连同星辰瞳最后一点破碎的银芒，全部、毫无保留地灌入手中的噬灵锤！
“噬灵！吞元！给老子——开！！” 他狂吼着，如同濒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咆哮，将沉重如山的噬灵锤，不是砸向触手，而是狠狠砸向脚下破碎的地面！目标——云织月星辉轨迹中，代表“金”的位置！
轰！
锤落之处，并非物理的破坏！一个微小却无比凝练、带着疯狂吞噬之力的暗金色漩涡，骤然出现在铁十七脚下！漩涡疯狂旋转，贪婪地撕扯着周围弥漫的幽冥死气和狂暴的怨念！抽向他的那条触手前端，瞬间被撕扯得扭曲变形，无数痛苦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
“水！” 巫铃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担忧和期盼，指向碎石后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陆昭雪！
陆昭雪的意识早已沉入冰冷的黑暗深渊。碎裂的金丹如同散落的冰晶，死寂地悬浮在破碎的丹田。剧痛麻木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下沉的绝望。爷爷…金莲…都碎了…守护不了任何人…
‘昭雪…’
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温暖，仿佛来自遥远童年的呼唤，如同黑暗中一根救命的丝线，轻轻拂过她即将沉沦的意识。
是谁？
‘站起来…孩子…还没结束…’
那声音…是爷爷！是那个总是带着慈祥笑容，会把她高高举起，用胡子扎她小脸的爷爷！是那个在布偶中留下守护，在金丹中埋下后手，即便魂飞魄散也要护她周全的爷爷！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从她丹田深处，那些彻底死寂的、本该再无生机的金丹碎片中心，极其艰难地、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如同冰封万载的冻土之下，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在至亲的呼唤下，拼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挣扎着想要顶破那绝望的坚冰！
这暖流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奇迹般地，与云织月星辉轨迹中那代表“水”的位置，产生了共鸣！
嗡！
陆昭雪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睫剧烈抖动！丹田内，那些散落的冰蓝色金丹碎片，在这股来自血脉深处、来自爷爷最后馈赠的暖意刺激下，竟同时亮起了微弱到极致的冰蓝光芒！不再冰冷死寂，而是带着一种…守护的执念！
她甚至无法控制身体，但那代表“水”的星点位置，却骤然亮起！一股精纯、冰冷、带着守护意志的微弱水灵之气，顽强地升腾而起，与铁十七脚下那暗金漩涡、巫铃身上的碧绿火焰，遥相呼应！
“火！” 巫铃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哑，指向自己身上燃烧的碧绿净化之火！蛊王玉角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支撑着！
“土！” 最后，她的手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猛地指向平台边缘，那个几乎被深渊吞噬的身影——夜无痕！
夜无痕靠在冰冷的岩石上，胸口死气侵蚀的剧痛如同万蚁噬心，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看着巫铃指向自己的手指，看着她染血白发下那双充满信任和决绝的眼眸，看着她身上那代表“火”的碧绿火焰…还有那条即将抽碎她的、布满痛苦人脸的巨大触手！
“土…” 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一下。眼中那濒死的灰败，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地燃起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幽冥…老子叛都叛了…还怕…再借你点力吗？！”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猛地抬起那只沾染着自己粘稠黑血的手！不是掐诀，不是施法！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厉，狠狠插进了自己胸口那狰狞的伤口之中！
噗嗤！
粘稠的、蕴含着他本源死气和精血的暗红色血液，被他生生挖出一把！
“无光…无光！” 他嘶声低吼，仿佛在呼唤失散的战友！奇迹般的，深渊的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乌光，如同被他的呼唤和血契牵引，骤然破开混乱的能量流，激射而回！正是那柄消失的“无光”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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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痕一把抓住“无光”！毫不犹豫地将那把沾满自己心头精血的污血，狠狠抹在匕首那冰冷无光的刃身上！
“黄泉路远…老子…送你一程！” 他狂吼着，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将这把承载着他所有叛离、所有死气、所有不甘和守护之念的匕首，狠狠掷出！目标——云织月星辉轨迹中，代表“土”的位置！也是…那条即将毁灭巫铃她们的巨大触手的根源之处！
嗤——！
“无光”匕首化作一道暗沉的、毫不起眼的血线，无声无息地没入代表“土”的星点位置！
轰隆！！！
整个破碎的平台，猛地一震！
金（铁十七-噬灵漩涡）、木（谢青符-由巫铃碧火暂时引动，连接沉睡的他）、水（陆昭雪-金丹碎片守护之力）、火（巫铃-蛊王净化之火）、土（夜无痕-幽冥死血引动大地之力）！
五个点，五种属性，五种截然不同却在此刻燃烧生命本源爆发的力量，被云织月以星盘为引，巫铃以丹经为诀，在黄泉触手即将毁灭一切的绝境刹那，强行贯通！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金、绿、蓝、红、黄五色灵光构成的巨大光轮，骤然从五人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光轮流转，生生不息，带着一种古老苍茫、调和万物的磅礴道韵！
那几条毁天灭地的黄泉触手，狠狠抽/插在流转的五色光轮之上！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响彻魔窟！光轮剧烈震荡，五色灵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铁十七脚下的暗金漩涡瞬间被压缩到极致，他狂喷鲜血，左眼彻底黯淡，星辰瞳布满裂纹！巫铃身上的碧绿火焰剧烈摇曳，蛊王玉角发出一声哀鸣，她雪白的发丝似乎又失去了几分光泽，脸色惨白如金纸！陆昭雪丹田内刚刚亮起的金丹碎片光芒再次剧烈黯淡，她身体一颤，又是一口带着冰晶的鲜血涌出！夜无痕掷出匕首后便彻底瘫软下去，胸口死气疯狂蔓延，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而昏迷的谢青符，身体也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本能地分担着大阵的反噬！
五色光轮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归——元——！！！” 巫铃七窍都渗出了血丝，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她双手死死按在蛊王铃铛上，将最后一丝生命力燃烧起来，化作最精纯的木灵之气，疯狂注入流转的光轮核心！
仿佛被她的决绝点燃，其余四人也爆发出最后的潜能！铁十七仅存的右眼瞪得几乎裂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压榨着血脉中最后一丝力量！陆昭雪丹田深处那点暖意再次顽强地亮起，守护的意志支撑着她残破的躯壳！夜无痕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的岩石，指甲崩裂，以自身濒死的意志强行稳固着“土”位的连接！云织月按在卦盘上的双手，皮开肉绽，星辉混合着鲜血流淌，死死定住那指引的星轨！
嗡——！！！
濒临破碎的五色光轮，在五人燃烧生命的支撑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五种属性的灵力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在“归元”之意的统御下，完美地交融、轮转、生生不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一个完美无瑕、坚不可摧的五行循环瞬间成型！
轰隆！！！
这一次，是那几条恐怖的黄泉触手，在五色光轮生生不息的流转碾压下，如同撞上亘古磐石的朽木，寸寸崩裂、瓦解！无数痛苦人脸发出不甘的尖啸，化作缕缕污浊的死气怨念，随即被光轮流转的净化之力（木火）、吞噬之力（金）、镇压之力（水土）彻底湮灭！
“不——！！！”
黄泉投影漩涡深处，那双嵌满观天珠碎片的混乱巨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狂怒！亿万怨魂的尖啸汇聚成毁灭的音波！整个漩涡疯狂地膨胀、扭曲，仿佛要将整个魔窟核心彻底吞噬！一股比之前赤魇献祭时更加恐怖、更加混乱的幽冥死气，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漩涡中心，昏黄粘稠的死气开始凝聚，隐隐形成一张巨大无比、痛苦扭曲的面孔轮廓，带着埋葬诸天的恶意，狠狠撞向那流转的五色光轮！
这是幽荧被观天珠碎片污染反噬后，集合了黄泉投影之力、万兽怨念以及万千被剥夺瞳力残魂的终极一击！空间在它面前都开始扭曲、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五色光轮流转不休，散发着生生不息的道韵，但在那张由纯粹死亡和混乱怨念构成的巨脸冲击下，依旧剧烈震荡，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铁十七单膝跪地，噬灵锤锤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口鼻中的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巫铃的身体摇摇欲坠，碧绿的净化之火已经微弱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晕，蛊王玉角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夜无痕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消失，只有插在“土”位上的“无光”匕首还在微微震颤，维系着最后一丝联系。陆昭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恐怖的死气压碎，丹田内那点微弱的暖意如同狂涛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云织月紧抱着谢青符，她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毁灭巨脸的逼近，感觉到伙伴们生命之火的急速流逝。星盘上的血迹几乎流干，但她按在上面的手，依旧稳如磐石。一股奇异的力量，并非来自星辰，而是源于某种更深邃的、尚未觉醒的本源，在她识海中悄然萌动。
就在那死亡巨脸即将彻底碾碎光轮，将五人连同整个平台彻底吞噬的刹那——
陆昭雪丹田深处，那些即将彻底熄灭的冰蓝色金丹碎片，中心那一点源自爷爷的暖意，在这生死绝境、在这五行归元阵运转到极致、五人守护意志共鸣的顶点，终于被彻底点燃！
一点纯粹、温暖、带着无尽慈爱与守护之意的金色光芒，猛地从她碎裂的丹田中透体而出！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照亮了陆昭雪苍白染血的脸庞。这金光迅速扩散，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水波般轻柔地拂过整个流转的五色光轮！
嗡！
濒临崩溃的光轮，被这温暖的金光拂过，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稳定下来！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温润而坚韧！金、绿、蓝、红、黄五色灵力在这金光的调和与加持下，真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圆融无瑕！
金光并未停止，它继续向上蔓延，在那代表“水”的阵位上空，缓缓凝聚。
一个身影，由无数温暖的金色光点勾勒而出。
布衣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眼神温和而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身形有些虚幻，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绝望和阴霾。
是爷爷！
陆昭雪的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她想呼喊，喉咙却被巨大的酸楚和温暖堵住，只能发出无声的哽咽。
“爷爷…” 铁十七看着那虚影，仅存的右眼中凶悍褪去，只剩下孺慕和安心。
“前辈…” 巫铃虚弱的眼中也涌上水光。
夜无痕涣散的眼神，在看到那虚影的瞬间，似乎也凝聚了一丝光亮。
就连昏迷中的谢青符，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一些。
云织月紧闭的眼睫剧烈颤抖着，按着卦盘的手，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更深层的感觉——那温暖如阳的金色虚影，和他脸上那抹令人心安的慈祥笑容。
爷爷的虚影，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五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倔强地支撑着光轮的孩子。他的目光在陆昭雪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无尽的怜爱；扫过铁十七、巫铃、夜无痕，带着长辈的认可；最后落在昏迷的谢青符和紧闭双目的云织月身上，带着一丝了然和期许。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更加清晰、更加温暖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释然，有放下，更有对他们未来的无限祝福。
然后，他缓缓抬起那由金光构成的手，对着前方那携带着无尽死亡与混乱、咆哮着撞来的幽冥巨脸，轻轻一指。
指尖点出的，并非惊天动地的能量，而是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宇宙至理、万物生发之意的——元始归真之意！
这道意念，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流转不息、被金光加持的五色光轮之中。
轰——！！！
五色光轮的光芒，瞬间暴涨亿万倍！不再是抵抗，而是包容！是化解！是真正的…归元！
金之肃杀，化为坚韧守护；木之生机，化为净化滋养；水之至柔，化为无形渗透；火之暴烈，化为焚尽污秽；土之厚重，化为承载镇压！五种力量在“元始归真”的统御下，完美融合，化作一道混沌初开、万物归源的无色洪流！
那由纯粹死亡和混乱怨念构成的幽冥巨脸，撞上这道无色洪流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投入了平静的湖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嗤嗤”的消融声！如同积雪遇到了骄阳！
巨脸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挣扎、扭动，却在混沌归元之力的冲刷下，如同沙堡般迅速瓦解、消散！恐怖的死气怨念被分解、被净化、被这混沌的归元之力包容、同化，最终化为最本源、最平和的天地元气，消散于无形！
“呃啊——！！！”
黄泉投影漩涡深处，那双嵌满碎片的混乱巨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惊骇！漩涡本身也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崩解！幽荧那混乱怨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归…归元…老东西…你…竟还留了…这一手…”
漩涡疯狂地内陷，那双混乱的巨瞳最后深深地、怨毒地看了一眼那温暖的金色虚影和下方支撑光轮的五人，尤其是气息微弱的陆昭雪，随即猛地闭合，连同整个庞大的黄泉投影，如同退潮般，急速缩回那深不见底的幽冥裂缝之中，只留下一片被净化过的、带着奇异平静的虚空，以及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光轮缓缓消散。
平台上，一片死寂的喘息。
爷爷的虚影，在击溃黄泉投影后，变得更加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目光落在泪流满面、痴痴望着他的陆昭雪身上，那慈祥的笑容里，充满了彻底的释然和满足。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仿佛在说：“好好活下去…”
然后，那温暖的金色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化作无数细碎温暖的光点，纷纷扬扬，温柔地洒落在破碎的平台，洒落在每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身上，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最终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爷爷——！” 陆昭雪终于哭喊出声，撕心裂肺。她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却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虚无。身体彻底脱力，重重地倒在地上，只有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
平台边缘，夜无痕看着那些温暖的光点落在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上，看着巫铃摇摇欲坠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看不见的弧度，彻底失去了意识。
铁十七拄着噬灵锤，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爷爷虚影消散的地方，右眼通红，最终只是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
巫铃瘫坐在地，蛊王玉角彻底黯淡，她看着掌心落下的一粒温暖金光，又看了看旁边昏迷的谢青符和抱着他的云织月，最后望向陆昭雪的方向，疲惫至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混杂着悲伤与温暖的浅浅笑容。
云织月紧紧抱着谢青符，失明的双眼“望”着虚影消散的方向，一滴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在谢青符焦黑的手臂上。她“看”到了，那最后消散的，不是悲伤，而是足以抚慰一切伤痕的…圆满的星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在她黑暗的识海深处，悄然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