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手足相残(2/1)

三天后的龙海,秋意已浸透街巷。

华东区龙门会总部的青石板上,肖祁峰带着弟兄们的靴底磨出了薄茧,

连续七日的搜捕如石沉大海,谢镟就像融进晨雾的露水,没留下半点痕迹。

苏彦站在老槐树下,指尖的短刀转出冷冽的弧光。

他望着星海区的方向,眉峰拧成疙瘩——谢镟敢在龙海杀龚庆豪,

绝不可能凭空消失,这死寂背后藏的,怕是比裂石掌更狠的杀招。

同一时刻,兰溪区天和盛战狼堂的红漆大门外,夕阳把石阶染成赭色。

苏骁刚把战狼堂的账册扔给黄东赫,

粗布短褂下的拳头还攥着股戾气——今早议事时,

苏荣又以“稳当”为由压下了他吞并广阳区的提议,

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看得他牙根发痒。

“骁哥,车备好了。”

护卫低着头递过钥匙,不敢看他眼里的火。

苏骁“嗯”了一声,猛力拉开轿车门。

皮革座椅的凉意刚浸到后背,后颈突然掠过一丝汗毛倒竖的寒意——后座的阴影里,

竟坐着个青布长衫的男人,指尖转着两枚铁胆,

胆身碰撞的脆响在密闭车厢里格外刺耳。

“你是谁?!”

苏骁的手瞬间摸向腰间短刀,指节因发力而发白。

战狼堂外三层的护卫,竟让这人悄无声息混进了车里,

这等手段,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罗刹堂,谢镟。”

男人缓缓抬头,青布长衫的领口沾着点海沙,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钢针,

“苏堂主不必叫人,你护卫的刀,未必有我铁胆快。”

话音未落,两枚铁胆突然贴着苏骁耳畔飞过,

“铛”地钉进前排座椅靠背,尾端还在嗡嗡震颤,距离他的太阳穴不过寸许。

苏骁僵在原地,后颈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领——这人说的是实话。

谢镟收回铁胆,指尖摩挲着胆身的纹路,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苏堂主在战狼堂待了五年,就没想过,

天和盛的主位,凭什么让苏荣坐?”

苏骁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刺破了他五年来的隐忍。

他攥着刀柄的手松了松,喉结滚动着: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谢镟往前倾身,铁胆在掌心转得更快,“我能帮你把‘想’变成‘能’。

天和盛的话事人,你做不做?”

苏骁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望着车窗外战狼堂的牌匾,

想起苏荣腰间那枚象征权柄的玉佩,

想起老爷子退位时看都没看他的眼神,一股燥热从脚底直冲头顶。

但他没立刻答应——罗刹堂的人,向来是毒蛇,咬人的时候从不会提前打招呼。

“你要什么?”

苏骁的声音发紧,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合作。”

谢镟吐出两个字,铁胆“咔嗒”相撞,

“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天和盛的货运线,得分罗刹堂三成。

龙海的江湖,该换个玩法了。”

车厢里陷入死寂,只有车外护卫走动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苏骁的指尖在刀鞘上反复摩挲,权欲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苏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想起苏彦如今的风光,

那些积压多年的不甘,终究压过了最后的顾虑。

“好。”

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我答应你。”

谢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铁胆收进袖中:

“明智的选择。”

“需要我做什么?”

苏骁追问,掌心已全是汗。

谢镟望着车窗外天和盛总堂的方向,那里的灯笼刚被点亮,

昏黄的光映着飞檐上的兽吻。

他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冬夜的风:

“很简单。

把苏荣单独引出来,剩下的事,我来做。”

苏骁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是手足相残的血路。

但他看着谢镟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终究是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好。”

轿车重新启动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沉闷。

苏骁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那些熟悉的灯笼都变成了鬼火,

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照向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而后座的谢镟,已重新隐入阴影,

只有偶尔传出的铁胆轻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倒数着时辰。

龙海区的夜,江风卷着水汽,打湿了废弃码头的木板。

苏荣踏着月光而来,藏青短褂的下摆被风掀起。

他身后只跟着两名护卫,手里提着个食盒——苏骁派人传话,

说在这旧码头藏了坛三十年的女儿红,想跟他这个大哥喝两杯,聊聊心事。

“二弟?”

苏荣站在栈桥上,食盒放在积灰的木箱上。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浪涛拍打着桩柱的声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阴影里,苏骁攥着刀柄的手沁出冷汗。

谢镟的人就藏在集装箱后,铁链缠在手腕上的冰凉感,比江风更刺骨。

他看着苏荣宽厚的背影,那个从小就护着他、替他背黑锅的大哥,

此刻像个靶子立在月光下。

“大哥。”

苏骁从暗处走出,声音有些发飘。

他不敢看苏荣的眼睛,只盯着食盒上的红绸——那是他亲手系的,

此刻却像圈染血的勒痕。

苏荣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怎么选在这儿?你小时候最怕黑……”

话音未落,集装箱后突然窜出五道黑影!

铁链破空的“哗啦”声撕裂夜色,

为首的谢镟(RRSSS+)甩出铁胆,两枚铜球带着尖啸直取苏荣面门。

“小心!”

两名护卫同时拔刀,刀光架住铁胆的刹那,铁链已如毒蛇般缠上他们的脖颈。

只听两声脆响,护卫们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短刀“哐当”落地。

苏荣瞳孔骤缩,腰间短刀瞬间出鞘。

刀光劈向最近的黑影,却被对方用铁链缠住刀刃。

谢镟的铁胆再次飞至,苏荣拧身避开,铁胆砸在木箱上,木屑混着积灰炸开。

“苏骁!”

苏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他瞥见苏骁按刀不动的身影,

那个瞬间,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谢镟冷笑一声,铁链猛地发力,苏荣的短刀竟被生生绞飞!

他欺近身前,裂石掌带着劲风拍向苏荣胸口——这掌力曾震碎过青石牌坊,

此刻却被苏荣用小臂硬生生架住。

“你比龚庆豪硬气。”

谢镟的掌力不断加重,指节陷入苏荣的皮肉。

苏荣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成爪,竟在谢镟肩头抓出五道血痕。

“大哥!”

苏骁终于拔刀,却被谢镟的手下拦住。

他看着苏荣逐渐发白的脸,看着那只曾替他掸去灰尘的手,

此刻正死死抠着谢镟的伤口,指缝间渗出血珠。

“够了!”

苏骁嘶吼着劈倒两名手下,却见谢镟突然变招,掌风改拍为切,

指尖如刀划向苏荣咽喉。

苏荣猛地偏头,左耳被硬生生削掉,鲜血喷溅在苏骁脸上。

“二弟……为什么?”

苏荣的声音混着血沫,他后退半步,后腰撞在锈铁架上。

谢镟的铁胆再次袭来,这一次,他没能避开——铜球砸在太阳穴上,

闷响里混着骨裂声。

苏荣软软倒下,眼睛瞪得滚圆,望着苏骁的方向,仿佛还在等一个答案。

谢镟收回铁胆,血珠在铜球上转了个圈。

他拍了拍苏骁的肩,青布长衫上的血腥味钻进苏骁鼻腔:

“现在,你是天和盛的话事人了。”

苏骁握着刀,指节泛白。

月光照在苏荣渐渐冰冷的脸上,左耳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细小的红。

“把他……处理干净。”

苏骁转身就走,不敢再看。

身后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像块石头砸在他心上,沉得喘不过气。

两天后,天和盛总堂。

苏骁穿着苏荣的藏青短褂,坐在主位上。香炉里的檀香换了新的,

却驱不散满室的血腥气。

“报——”

凌霄闯进来,肩头缠着绷带,那是他试图闯进码头救人时被铁链划的伤。

他手里攥着半只染血的左耳,那是他在栈桥下找到的,

上面还戴着苏荣常戴的银耳环。

“苏骁!你大哥呢?!”

凌霄的声音嘶哑,短刀在掌心攥得发白。

堂下的弟兄们窃窃私语,看向苏骁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苏骁猛地拍桌,刀鞘撞在桌面:

“放肆!我大哥遇袭身亡,你敢质疑我?”

“遇袭?”

凌霄冷笑一声,将那半只耳朵摔在桌上,

“在你约他去的码头遇袭?

被罗刹堂的裂石掌打死?苏骁,你当弟兄们都是瞎子吗!”

“拿下他!”

苏骁怒吼着起身,腰间短刀出鞘。

黄东赫带着战狼堂的人涌上来,

短刀与凌霄的刀刃碰撞,火星溅在苏荣的牌位前。

凌霄的武功本在黄东赫之上,但他连日奔波,肩头旧伤崩裂,渐渐落入下风。

当他被按在地上时,仍在嘶吼:

“苏骁你这个叛徒!天和盛不会放过你!”

苏骁走到他面前,刀尖挑起凌霄的下巴:

“从今天起,我就是天和盛。”

他挥刀斩断凌霄的右手筋,看着对方痛不欲生的模样,

突然想起小时候,苏荣也是这样护着他,替他挡了仇家的刀。

“把他扔去喂狗。”

苏骁转身时,袍角扫过那半只耳朵。他不敢回头,怕看见苏荣那双质问的眼睛。

华东区龙门会总部,苏彦正擦拭着祁傲送的铜镖。

镖身上的“龙门”二字被磨得发亮,窗外传来肖祁峰的脚步声。

“大哥,天和盛出事了。”

肖祁峰的声音带着凝重,

“苏荣死了,苏骁接管了总堂,还废了凌霄。”

苏彦的手猛地一顿,铜镖在掌心硌出红痕。

他想起苏荣温和的笑,想起那人总爱泡的雨前龙井,喉结滚动了一下。

“怎么死的?”

“说是被罗刹堂的人杀的,但江湖上都在传……是苏骁干的。”

苏彦将铜镖掷在桌上,镖尖深深钉进木头。

他望着龙海区的方向,短刀在腰间微微颤动——那是祁傲教他的“龙返”,

本该用来护人,却总有人要用它来弑亲。

“备车”

苏彦站起身,青布长衫被晨风掀起,

“我去天和盛,吊唁我大哥。”

肖祁峰一愣:

“苏骁那厮肯定设了埋伏!”

“那就让他来。”

苏彦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在苏荣的灵前,动我这个三弟。”

江风再次卷起,吹得龙门会的旗帜猎猎作响。

苏彦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那光芒里,一半是为兄报仇的戾气,一半是江湖儿女身不由己的悲凉。

而龙海区的天和盛总堂,苏骁正对着苏荣的牌位饮酒,杯盏里的酒,红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