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都在(1/1)
轰——!
时间将至亥时,接连几声突兀的巨大异响,传遍整个虚古境。
花不休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以灵力裹了江献晚,拉她入怀。
异兽从睡梦中惊醒,纷纷从草地上弹跳起来,背腹拱起,作攻击警惕之态。
隐在繁郁树木中,宛如指路明灯的灵塔,有几处转眼消失在深浓漆黑的夜色。
阴稠如墨的死气,如同压抑已久的黑囊被骤然刺破,毫无征兆钻出地表,迅速形成不断膨胀、流动的阴影,无声弥漫开去。
明长老神色一变,立刻丢了手中瓜子,“灵塔!”
轰——!
又是一声。
重物倒地的巨大响动和异兽狂暴的嘶吼,一齐划破寂静的虚空,在空气里回荡。
花不休他们眼前汇聚着虚古境大半的异兽,随着死气充塞天地,几乎同一时间发狂。
发现活人气息,犹如万马奔腾,朝着四人包抄过去。
“灵塔倒了!”
“异兽暴动!”
“江师妹!”
“帝尊!”
本在闲聊的六宗修士,纷纷起身,飞身掠入虚古境。
林轻染眸光微动,唇角浮出一抹莫名笑意,冲在最前的姿态,使得何未语愣了一下。
帝隐与云为泽双足踏碎雾丝般的黑色死气,灵力席卷而出,极为庞大的透明结界悍然拔地而起。
因灵力太过磅礴,天象异变,空气波动使得头顶的星辰仿佛移位,似要将空气撑爆。
二人指尖掐诀,快速结印,强势的将兽潮尽数困在阵法之中。
尽管如此,一层层的异兽以血肉之躯冲撞,结界薄膜灵光震荡,同样在不停消磨二人的灵力。
帝隐与云为泽纹丝不动,剑指灵光耀目,抵着无数异兽的冲力,将身后二人护的滴水不漏。
江献晚匆匆从花不休身上下来,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尊。”
花不休掌心微微收紧,将她手指全然包裹,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她有些冰凉下去的手,从容不迫的眉眼,却挟着一丝惊慌的后怕。
指腹抹去她面颊上的口水印,无声又拢紧她的手,“为师要去加固结界,你,当心,莫要逞强。”
帝隐和云为泽接下来恐怕腾不出余力。
他此去,唯一放心不下孽徒。
哪怕孽徒有通天的能力。
“师尊放心。”江献晚努力弯了弯眉眼,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她第一次见识到虚古境这么多异兽,在眼前暴动的恐怖。
方知,花不休他们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远处灵塔又崩塌了一座,死气还在蔓延。
那些完好的灵塔和清化死气的大阵,现下对于这些失去理智的异兽来说,便显得格外难以忍受。
远方有不少异兽朝四处有目的性的奔跑,看样子目标就是那些剩余的灵塔。
虚古境的结界若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她如何看不出花不休眼底的那丝担心,难得乖乖认真道:“徒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师尊,您,小心。”
江献晚此时竟生出自己不够强大的无力,不能站在他们身侧与他们并肩。
“孽徒。”
望着孽徒嫌少流露出的无措可怜样,花不休轻轻摁了一下她的脑瓜。
低而轻的嗓音,是抚慰,亦是缱绻。
花不休转身之际,如疾速穿梭在夜色中的秃鹫,朝结界最薄弱的位置掠去。
云为泽神色挣扎的看了一眼江献晚,后者翻指成印,灵力没入结界,一同抵上异兽的狂暴冲撞。
不待他开口,轻声道:“你先去。”
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含糊道:“我肯定会乖的。”
最后,犹觉不够。
“你要小心,我等你。”
云为泽放心不下她,她知道,可底下的邪灵若挣脱束缚,不仅虚古境岌岌可危,两境亦是沦陷。
他不能不去。
“嗯。”
云为泽说不出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
这种让他有了牵挂,和被牵挂的感觉,让他鼻翼泛酸。
短短几秒,耳根染上一层绯晕,强压心绪,声线柔软,轻轻应了声。
最后又看了看她,化作一道流光,朝中心灵塔位置飞去。
六宗高纷至而来,饶是历经无数血雨腥风,头皮仍忍不住发麻。
那些上一刻还翻着肚皮,岁月静好的异兽,此刻瞳孔目露凶光,身躯萦绕着薄薄的黑色死气。
冲撞中,不分敌我,又厮杀在一起,在看到更多活生生的修士出现,嘶吼着将结界撞的砰砰作响。
看向那雪衣银发的男子,难免有几分复杂。
虽贵为帝尊,人前百家仙门敬仰,身后,肩上的责任,不知比他们这些长老掌门重了多少倍。
帝隐立在江献晚身侧,结印的十指隐隐轻颤,身影却未曾晃动半分。
嗓音清冷,却莫名有种让六宗镇定的魔力。
“雾渺,你们且去中心。”
中心灵塔最为要紧,如今塌了两座,阵法化为乌有,仅凭四周残余的阵法,不足以压制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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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云为泽,一人之力镇压,仍捉襟见肘。
“是。”雾渺当即颔首,迅速带领六宗高层前往虚古境中心。
紧随其后的六宗亲传,纷纷看了一眼那如明月霜雪的男子,亦是不再耽搁,朝各处灵塔位置疾掠而去。
此处有北帝尊阻拦虚古境半数异兽,他们必须要保全剩余灵塔。
没有人后退半步。
何未语也罢,秦秦也罢,一眼望去,皆是熟悉的面庞,转眼消失在夜幕。
他们享受着亲传待遇,自然要肩负起苍生之责。
生死不惧。
江献晚抵着巨大的冲力,面色发白,掐诀的手指都在不可控制的颤抖。
不敢想,帝隐分担了大半,仍纹丝不动,半步未曾后退。
帝隐忍不住微微侧目,银发垂坠如瀑,自肩头倾泄而下,垂至足踝。
清冷的眸迎上江献晚看来的目光,便多出一丝不露人前的紧张,阔袖一召,将神色慌张的龙鲤搁在她肩头。
薄唇翕和,再开口竟有些无措。
“晚晚。”
他不知该与她如何说。
虚古境已是强弩之末,兴许,他与云为泽和凤仪,也无法支撑太久。
其实早在厄弓丢失的那一刻,他们心中便清楚,就算即刻将厄弓寻回,虚古境这些东西也再难以长久压制。
曾经,他们三人合力,凭着厄弓,才得以封闭中州。
后来,也是修养闭关百年。
虚古境沉寂太久太久了,若是将希望全然给予于厄弓,他们愧对苍生。
既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便早有准备,却不想这天来的如此快。
今日倘若真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帝隐双眸中划过一丝不舍的黯淡之色。
不敢与她说,他们打算以自身作为容器,解封虚古境。
对苍生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放在从前,他们不会有半分犹豫,本该如此。
现在,对他们三人来说,却成了最坏的打算。
他还未好好陪一陪晚晚,陪一陪行行。
但,在做这些事之前,他必须要先杀了林轻染,想办法抹去她背后的东西。
原以为两境三域乱开,对林轻染和她背后的东西并无半点好处,可这两个,显然是疯了。
若是无法杀,那便由他以神魂之力镇压。
如此,才不会使得两境三域有后顾之忧,他们也能放心的留下江献晚。
龙鲤伏在江献晚肩头,耷拉着鱼尾巴,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主人现在将它放在晚晚身边,是要它尽力护着她,自个却……
它猛地将脑袋扎进江献晚乌发中,头顶两只小角跟着一耸一耸。
江献晚纤细的指攥了又攥。
帝隐有时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却抵不住她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她神色微怔,回眸望向那些以血肉之躯,不知疼痛疲倦,不停撞击大阵光罩的异兽,缓缓低下睫帘。
帝隐抿了抿唇。
知她定然在想异兽说她可以净化死气的事,心中又是紧张,不知其味。
一面是为着苍生,一面是江献晚的安愉。
他甚至怕她有办法。
明明是这般血腥的场面,明明心里在担忧,帝隐难免恍惚一瞬。
他眼眸深处有潋滟的光泽,逐渐蔓延到眼角,催的眼尾泛红。
晚晚,真的很厉害。
又控制不住加快语速,暖声急道:“你不要冒险,我们都在。”
若是要江献晚承受,他宁愿她想不出,凤仪与云为泽亦不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江献晚掀开长睫,望进那双看似霜雪倾覆,实则再柔软不过的雪眸。
轻轻应了一声。
她静静的撑着阵,听着遥远处传来异兽攻击弟子的动静,睫毛忽然一动。
翻腕从袖间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破破烂烂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