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关键时刻神秘援手(1/1)

第三百零三章:关键时刻神秘援手

手榴弹的硝烟还没散尽,谢文东拽着瘦猴往山洞深处钻。洞顶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砸在他的钢盔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瘦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裤腿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每走一步都发出压抑的痛哼。

“东哥,我真走不动了……”瘦猴突然瘫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宣纸,“你别管我了,再晚就被追上了。”谢文东刚想开口,洞外突然传来日军的狂吠——是军犬,这群畜生的鼻子比狼还灵,用不了多久就能循着血迹追进来。

他咬咬牙,弯腰将瘦猴架到背上。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肋骨像是被生生劈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密山的雪夜,张彩霞也是这样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膝的积雪里。

“谢大哥,你可别睡啊……”她当时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可现在,那个总说要给他炖土豆炖肉的姑娘,那个把红肚兜当成宝贝的姑娘,是不是已经倒在了雪地里?

“东哥!前面有光!”瘦猴突然喊了一声。谢文东猛地抬头,看见黑暗的尽头果然有个亮点,像雪地里埋着的星子。他咬着牙加快脚步,越往前走,空气里的霉味越淡,反而飘来一丝泥土的腥气。

洞口比他想象的要小,仅容一人爬行。谢文东先把瘦猴推出去,自己爬出来时,额头重重磕在岩石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密林中,身后的洞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刚才那点微光,根本看不出这里藏着出口。

“这是哪儿?”瘦猴趴在地上喘着气,望着四周陌生的树影。谢文东刚想开口,突然听见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瞬间抄起地上的步枪,枪口对准声音来源——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出个佝偻的身影,背着个竹篓,手里还拄着根枣木拐杖。

“别开枪!”老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我不是鬼子。”谢文东没放下枪,一步步逼近,才看清老人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蓝布棉袄,脸上的皱纹比树皮还深,可那双眼睛亮得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枪。

“你是谁?”谢文东的声音绷得像弓弦。老人咧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再待在这儿,天亮就得被鬼子包圆。”他用拐杖指了指远处的山坳,“跟我来,有地方能躲。”

谢文东犹豫了。这些年在山里打转,他见过太多笑里藏刀的人——有表面送饭暗地里报信的地主,有假装带路却把队伍引进陷阱的猎户。可看着老人竹篓里露出的草药,还有那双沾着泥的布鞋,他突然想起了张彩霞的爹,那个被日军挑在村口的老猎户,临终前也是这样望着他,说:“照顾好我闺女。”

“东哥,走吧。”瘦猴拽了拽他的衣角,“总比在这儿等死强。”谢文东慢慢放下枪,老人见状,转身往山坳的方向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林子里格外清晰,像在敲着某种暗号。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灯火。不是日军的马灯,是昏黄的煤油灯,从错落的土坯房里漏出来,在雪地里晕开一片片暖黄。老人在村口停下,对着一棵老槐树拍了三下巴掌,很快,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从树后钻出来,看见老人,脆生生喊了句:“赵爷爷!”

“快去告诉你婶子,有客人来。”老人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又转头对谢文东说,“这是石头村,村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鬼子来过两回,没找到啥便宜,就不怎么来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瘦猴渗血的裤腿上,“先去我家,我那口子会治伤。”

赵老爷子的家在村子最东头,是两间低矮的土房,院墙是用黄泥糊的,上面还留着弹孔。刚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纺车“嗡嗡”的响声,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裤的妇人迎出来,看见他们,手里的纺锤“啪嗒”掉在地上。

“当家的,这是……”妇人的声音发颤。赵老爷子把竹篓往墙角一放:“别瞎想,是打鬼子的好汉。快烧点热水,拿点吃的,再把你那药膏拿来。”妇人没再多问,转身往灶房走,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屋里陈设简单得很:土炕上铺着干草,墙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猎枪,炕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谢文东刚把瘦猴放在炕上,就听见灶房传来妇人的惊呼声,他冲过去一看,瞬间僵在原地——张彩霞正靠在灶房的柴堆上,脸色白得像纸,左腿的裤腿已经被血浸透,可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块冻硬的玉米饼。

“彩霞!”谢文东扑过去抱住她,手指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张彩霞缓缓睁开眼,看见是他,突然笑了,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东哥,我就知道……你能跑出来……”

“你这傻丫头!”谢文东的声音哽咽了。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上有个弹孔,血已经把棉袄冻成了硬块。刚才在石缝外,她根本不是被石头绊倒,是中了枪。

“别咋咋呼呼的。”赵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进来,往张彩霞的伤口上撒了把草药,疼得她“嘶”了一声,“子弹没打穿骨头,万幸。”他又对妇人说,“秀莲,把那瓶野山参酒拿来,给她擦擦身子退烧。”

秀莲婶子很快端来一盆热水,还有两个白面馒头。谢文东这才想起,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弟兄们粒米未进。瘦猴刚想伸手去拿,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手缩了回去,往张彩霞面前推:“嫂子先吃。”

张彩霞摇摇头,把馒头往谢文东手里塞:“东哥吃,你有伤。”馒头在两人手里推来推去,赵老爷子突然“咳”了一声:“都吃!我家虽不富裕,几口干粮还是有的。”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的脸,“想当年,我儿子也跟你们一样,拿着枪去打鬼子,可惜……”

话没说完,秀莲婶子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赵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谢文东啃着馒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庭,儿子上了战场,爹娘守着空房子,白天装作没事人似的下地,夜里对着照片掉眼泪。

“赵大爷,谢谢您。”谢文东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等过了这阵,我们马上走,绝不连累村子。”赵老爷子摆摆手:“说啥连累?鬼子是咱中国人的仇人,你们打鬼子,就是帮咱报仇。”他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我那儿子,要是活着,估计也跟你一般大。”

后半夜,雪又下了起来。谢文东躺在西屋的柴草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传来张彩霞低低的呻吟,应该是伤口疼得厉害。他悄悄爬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秀莲婶子和几个妇女的说话声,从东屋飘出来。

“秀莲姐,那姑娘伤得重不重?”是个年轻媳妇的声音。秀莲婶子叹了口气:“左臂被子弹擦过,左腿还有个窟窿,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总喊着‘东哥’。”

“那汉子看着倒像个靠谱的,刚才抱着那姑娘哭,眼泪掉得像断线的珠子。”另一个声音说,“我家那口子,上次我切菜割到手,他都没皱下眉头。”

“你懂啥?”秀莲婶子笑了,“越是硬汉子,疼起人来越实在。你没看他刚才给那姑娘喂水,手都在抖?”

谢文东的脸腾地红了,悄悄退了回去。他想起刚才喂张彩霞喝水时的样子,她的嘴唇干裂起皮,他笨手笨脚地把水洒在她脖子上,急得直冒汗。那时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地说:“东哥,别丢下我……”

他怎么会丢下她?从密山那个雪夜起,他就把她当成了要护着的人。有次队伍过冰封的河面,冰面突然裂开个口子,是她死死拽着他的腰带,喊得嗓子都哑了;有次他发疟疾,胡话连篇,是她守在他身边,用酒精给他擦身子,三天三夜没合眼。

“东哥,你咋不睡?”瘦猴的声音从柴草堆里钻出来。谢文东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些:“疼得厉害?”瘦猴摇摇头:“不疼,就是觉得……这村子太太平了,像做梦。”

谢文东没说话。他也觉得像做梦。刚才在山洞里,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现在却躺在暖烘烘的柴草堆上,能听见隔壁纺车的声音,能闻到灶房飘来的粥香。这太平,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人心里发慌。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自己和张彩霞在山脚下盖了两间土房,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她坐在门槛上,给他缝补衣裳,阳光洒在她脸上,像刚剥壳的鸡蛋。他走过去想抱抱她,却突然看见她身上全是血,红肚兜飘在风里,像面破旗……

“东哥!东哥!”瘦猴的喊声把他惊醒。谢文东猛地坐起来,看见赵老爷子正站在柴草堆前,脸色凝重得像块乌云:“鬼子来了。”

谢文东瞬间摸向身边的枪,手指却触到一片空——枪被人收走了。赵老爷子看出他的紧张,从背后拿出步枪递给他:“别慌,不是来搜村子的,是往鹰嘴崖去的,带着不少麻袋,像是要运啥东西。”

“运东西?”谢文东皱起眉头。鹰嘴崖除了石头就是树,有啥值得日军大动干戈的?他突然想起山本在石缝外喊的话——“说你把粮食藏在鹰嘴崖”。可他根本没在鹰嘴崖藏过粮食,是谁故意给日军报了假信?

“赵大爷,鹰嘴崖离这儿多远?”谢文东的心跳得飞快。赵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翻过西边那道梁就是。咋了?”

谢文东没说话,目光落在东屋的门上。张彩霞还在里面躺着,要是日军发现了这个村子……他突然想起赵老爷子的儿子,想起秀莲婶子掉在地上的纺锤,想起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

“我去看看。”谢文东把枪背在身上。赵老爷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去就是送死。鬼子带了重机枪,还有两门小炮,看那样子,像是在找啥重要东西。”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年轻时画的鹰嘴崖地图,那里有个天坑,深不见底,当年我跟我儿子去打过野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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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东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纸上粗糙的线条,突然想起张彩霞爹留下的那张藏宝图——也是这样皱巴巴的,上面用朱砂画着记号,说要留给女儿当嫁妆。可惜那张图后来在突围时弄丢了,张彩霞哭了好几天,说那是她爹唯一的念想。

“东哥,我跟你去。”瘦猴挣扎着要起来,被谢文东按住了,“你在这儿守着,照顾好彩霞。”他又看向赵老爷子,“大爷,要是我们没回来……”

“别说丧气话。”赵老爷子把枣木拐杖塞到他手里,“这拐杖是枣木的,结实,打鬼子也能用。”秀莲婶子从灶房出来,往他怀里塞了两个热乎的菜团子:“路上吃,垫垫肚子。”

刚走出院门,就听见东屋传来张彩霞的喊声:“东哥!”谢文东回头,看见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还是白的,左臂用布条吊在脖子上,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跟你去。”

“你胡闹!”谢文东的火气上来了,“你伤成这样……”

“我去过鹰嘴崖。”张彩霞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倔劲,“我爹以前带我去采过药,知道有条近路。”她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是那半根火柴,用油纸包得好好的,“我爹说,遇到难事,就想想为啥要打鬼子。”

谢文东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在密山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明明怕得手抖,却非要跟着他去炸日军的炮楼。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

“秀莲姐,帮我照看这孩子。”张彩霞对追出来的秀莲婶子笑了笑,然后抓住谢文东的手,“走吧。”她的手心还是凉的,却攥得很用力,像在密道里那样,仿佛一松手,就会弄丢彼此。

赵老爷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突然对秀莲婶子说:“把那坛子酒埋好,别让鬼子搜着。”秀莲婶子愣了一下:“当家的,那可是……”

“别废话。”赵老爷子的声音沉了下来,“当年若不是谢司令救了我儿子,我这条老命早没了。现在该咱报恩了。”他望着鹰嘴崖的方向,拐杖在雪地上戳出个深深的坑,“就盼着他们能活着回来。”

谢文东和张彩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鹰嘴崖走,雪地里留下两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张彩霞的伤口显然疼得厉害,额头上渗着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只是抓着谢文东的手越来越紧。

“还记得那次采山参不?”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喘,“也是这么深的雪,你差点掉进冰窟窿。”谢文东笑了:“你还好意思说?当时是谁吓得坐在雪地里哭,说再也不跟我进山了?”

“那不是怕你死了嘛。”张彩霞的脸红了,“后来你把山参卖了,给弟兄们买药,自己却啃了三天树皮。”谢文东想起那时候的日子,苦得像黄连,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带着点甜——至少那时候,身边的人都还在,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地猜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快到鹰嘴崖时,张彩霞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左边的一道峡谷:“从这儿下去,能绕到天坑后面。”峡谷里积满了雪,深不见底,只有几棵歪脖子树顽强地探出头。谢文东刚想下去,突然听见上面传来日军的喊声,夹杂着某种机械的轰鸣声。

“他们在干啥?”张彩霞趴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谢文东也学她的样子,听见的却是“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有人在用锯子锯石头。他突然想起赵老爷子的话——日军带着麻袋,像是要运啥东西。

“下去看看。”谢文东拽着张彩霞往峡谷里滑,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像在跟死神拔河。快到谷底时,张彩霞突然“哎哟”一声,谢文东回头,看见她的左腿陷进了一个雪洞,血正从裤腿里往外渗。

“别动!”他赶紧趴下去,伸手往雪洞里摸,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是枚日军的手榴弹,保险栓已经被拔掉了,应该是之前的战斗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张彩霞的腿拽出来,发现弹片划破了她的伤口,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你先在这儿等着。”谢文东掏出绷带,草草给她包扎了一下,“我去去就回。”张彩霞抓住他的手,眼里的光在雪地里亮得惊人:“我跟你一起。”

谢文东刚想反驳,就听见峡谷上方传来脚步声,还有山本一郎的声音:“动作快点!把‘那东西’装上车,耽误了太君的事,谁都别想活!”

“那东西”?谢文东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扶着张彩霞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探头望去——只见十几个日军正围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用绳索往下吊人,麻袋从洞里被拽上来,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啥。

更让他心惊的是,洞口旁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李副官,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正指挥日军往马车上搬麻袋,脸上的表情麻木得像块石头。

李副官没死?他不仅没死,还带着日军找到了鹰嘴崖的秘密?那些麻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赵老爷子说他儿子被自己救过,可他根本不记得救过什么人,难道老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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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神秘援手(续)

张彩霞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远处的山坡——赵老爷子正拄着拐杖站在雪地里,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截枯槁的树干。他身边还站着两个穿黑棉袄的汉子,正往鹰嘴崖的方向张望,手里的猎枪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赵大爷咋来了?”张彩霞的声音发颤。谢文东的心猛地一沉——赵老爷子说石头村的人从不掺和战事,此刻却带着人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真的是日军的眼线?可刚才他还把地图塞给自己,秀莲婶子还给他们热馒头……

“别出声。”谢文东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死死盯着李副官。只见李副官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递给山本一郎,盒子打开的瞬间,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是某种金属器物。山本接过盒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峡谷里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谢文东啊谢文东,你以为躲得掉吗?”山本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这些‘宝贝’,足够让你的根据地变成一片焦土!”他挥了挥手,日军加快了搬运麻袋的速度,马车轮子碾过冻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啃噬骨头。

李副官的目光突然扫过谢文东藏身的巨石,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随即又恢复了麻木。他弯腰咳嗽时,右手悄悄在雪地上划了个符号——是个歪歪扭扭的“火”字,被很快落下的新雪盖住。

“他是故意的!”张彩霞突然低呼。谢文东也反应过来——李副官根本不是叛变,那个“火”字是在提醒他们点火!可这里到处是积雪,除了日军搬运的麻袋,还有什么能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赵老爷子的咳嗽声,三长两短,像某种暗号。紧接着,山坡上滚下来几个油布包,落在日军马车队附近,渗出刺鼻的煤油味。穿黑棉袄的汉子举起火把,正准备扔下去,却被赵老爷子按住了。

“再等等。”老人的声音透过风雪传过来,“等他们把东西装得差不多……”

谢文东突然明白过来——赵老爷子根本不是敌人!他说的“报恩”是真的,当年被救的儿子,恐怕就是李副官!李副官假意投降,是为了摸清日军的底细,而赵老爷子带着村民来,是要帮他们毁掉这批“宝贝”!

“彩霞,你往峡谷深处撤。”谢文东的声音压得极低,从怀里掏出那半根火柴,“看到那堆干草了吗?躲到那里,等我信号。”张彩霞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跟你一起……”

“听话!”谢文东掰开她的手,塞进她掌心一颗手榴弹,“这是命令。”他转身冲向日军的马车队时,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喊声:“谢文东,你要是敢死,我就……”后面的话被风雪吞没了,像她总说不出口的牵挂。

日军的注意力全在洞口的麻袋上,没人注意到雪地里钻出来的黑影。谢文东屏住呼吸,贴着马车底部爬行,煤油味越来越浓,熏得他眼睛发疼。他摸到一个麻袋,用刺刀划开个小口,里面掉出块灰黑色的东西,棱角分明,像石头,却比石头重得多,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

“是化学武器!”谢文东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在日军的据点见过这种东西,山本说过,只要一小罐,就能让整片林子的活物死绝。这些麻袋里装的,竟是能毁掉根据地的“特殊武器”!

“快!把最后几袋装上!”山本的催促声越来越近。谢文东摸出火柴,在冻土上划了三下才擦亮,火苗蹿起的瞬间,他看见李副官突然撞向身边的日军,将对方手里的步枪撞进雪洞。

“动手!”李副官的吼声震得峡谷嗡嗡响。山坡上的火把同时扔了下来,煤油包“轰”地炸开,火舌顺着积雪蔓延,很快舔上了马车上的麻袋。日军慌了神,有的去扑火,有的举枪朝李副官射击,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

谢文东趁机拽过一个没来得及装车的麻袋,往日军堆里扔过去,随即扑向山本。山本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才举枪,子弹擦着谢文东的耳朵飞过,打在巨石上迸出火花。

“抓住他!”山本的指挥刀指向谢文东,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火已经烧到了马车。李副官扑过来抱住他的腰,两人一起滚进雪地里,离燃烧的麻袋只有几步远。“为了东北的弟兄!”李副官的喊声里带着决绝,突然拽响了腰间的手榴弹。

“老李!”谢文东目眦欲裂,却被两个日军死死按住。他眼睁睁看着李副官和山本抱在一起,在爆炸声中化作一团火光,冲击波把他掀翻在地,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东哥!走啊!”张彩霞的声音穿透轰鸣传来。她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手里举着根燃烧的木棍,正往日军的弹药箱里扔。谢文东挣脱日军的束缚,拽起她就往峡谷深处跑,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化学武器被火焰灼烧,发出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跑出很远,谢文东才敢回头——鹰嘴崖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黑烟滚滚,遮天蔽日。赵老爷子带着村民往石头村的方向撤,瘦猴跟在后面,正回头朝他们挥手。

“李副官他……”张彩霞的声音哽咽了。谢文东握紧她的手,掌心的火柴梗硌得生疼:“他没白死。”他想起李副官在雪地上划的“火”字,想起他最后决绝的眼神,突然明白有些牺牲,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回到石头村时,天已经黑透了。赵老爷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那根枣木拐杖,杖头刻着的“忠”字被摩挲得发亮。看见他们,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滚下两行泪:“我儿子……终于报仇了。”

原来李副官就是赵老爷子的儿子。当年他被日军抓去当劳工,是谢文东带人劫了囚车,救了他一命。后来他加入队伍,改名换姓,就是怕连累爹娘。这次他假意投降,早就托人给家里捎了信,说要做件“对得起祖宗”的大事。

“那批武器……”谢文东的声音有些沙哑。赵老爷子抹了把脸:“烧干净了,火那么大,神仙也救不活。”他顿了顿,往灶房看了一眼,“秀莲给你们留了热粥,快趁热喝。”

喝粥时,张彩霞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赵老爷子看了看她的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化学武器的烟有毒,得赶紧找解药。”他从竹篓里翻出几株紫色的草药,“这是‘还魂草’,能解点毒,可最好还是……”

“还是得去根据地找医生。”谢文东接过草药,心里清楚,他们不能再连累石头村。日军虽然被打退了,但山本的死讯传回去,必然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我送你们去。”赵老爷子突然站起来,“后山有条暗道,能通到根据地的地界。”他从墙上摘下那把锈迹斑斑的猎枪,“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打几只兔子给你们路上吃。”

连夜出发时,秀莲婶子往他们包里塞了十几个菜团子,还有一包用油纸包好的还魂草。扎红头绳的小姑娘拉着张彩霞的衣角,把一块烤红薯塞进她手里:“姐姐,不疼。”

暗道里潮湿阴冷,赵老爷子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谢文东扶着张彩霞,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知道,化学武器的毒气正在侵蚀她的身体,可他手里只有那几株还魂草。

“快到了。”赵老爷子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出了这道石门,就是根据地的地盘。”石门被推开的瞬间,晨光涌了进来,照亮了远处迎风飘扬的红旗。

“赵大爷,谢谢您。”谢文东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赵老爷子摆摆手,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是李副官的铁皮盒子,刚才在火海里捡的,盒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块烧焦的布料,上面绣着个模糊的“忠”字。

“告诉弟兄们,鬼子没什么可怕的。”老人转身走进暗道,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像在说一个未完的故事。

谢文东抱着昏迷的张彩霞,望着远处的红旗,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得像座山。他们毁掉了日军的化学武器,可李副官死了,张彩霞中了毒,石头村还可能面临报复。更让他心惊的是——李副官能假意投降,那之前的二柱子呢?队伍里到底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眼线?

张彩霞突然咳嗽了一声,攥紧了他的手。谢文东低头,看见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东哥,我没事……”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他抱着她往根据地跑,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暗处的眼睛还在盯着他们,下一次的危险,可能就藏在某个看似安全的角落。

可他不能停。为了张彩霞,为了李副官,为了赵老爷子和石头村的乡亲,他必须跑下去,跑到胜利的那天。

只是,张彩霞能撑到那天吗?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又会在什么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风掠过耳边,像无数双眼睛在低语,答案藏在未知的迷雾里,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