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剜心镇渊,残灯照夜(1/1)
封钟之后,大雾仍笼罩北岭,山风如鬼泣,水汽咽入胸口。
裂谷外围架设的银帐中,只有三杆青铜灯台静立。
灯芯为多边石油火晶,幽蓝火焰静不喧闹,却映出人心无声的肉痛。
苏浅浅卧于火帐中央,帐帘被风卷起一角,露出她苍白如玉的面庞。
她额心血色线索细细蔓延,显出姒纹密脉一路向下,终于聚于心窝。
她指尖颤动,将拆下的火灯残片细节处深深按压,胳膊上黑发尽去,仅剩一缕金丝向颈侧下垂。
宁凡与叶流苏跪撑于旁,营中祭师用极细银针划她手腕,让祖龙骨笛溶精灰吹响。
“此乃你祖母最后书写:姒族心血,可镇渊火。”叶流苏轻声不语,只将一碗淡红液体捧至她唇畔。
苏浅浅吞下一口,如雪泉般清苦,喉中却仿佛被怨魂灼咽。
她咬牙挺下身体,将火灯残片压入胸口裂缝——
血光一跃,刀锋割肉深长,但她闭目丝毫未退,只一丝痛音入夜。
热血滴落,溅在铜灯底盘,瞬间化为微光聚簇,又散成阵阵蓝光飘散。
姒纹微颤,一个夜刻的新纹路浮现,那是一个微型的锁链符号。
仿佛将她心脉与地脉、火穗锁合为一体。
金丝随火光骤然闪亮,白发中的其余髓丝散去。
她忽抬头,一双将在冰火间淬炼而成的金眸映向宁凡。
“火钟止于内心,”她轻声,“我愿为此碎身,但我也要令火,为生者燃。”
宁凡起身,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挥起祖父佩剑——剑身已焦裂,却仍映蓝光。
“若火要延续,就由你执刃。”他定定道,“我陪你守灯,直到再生下一次黎明。”
氛围凝重,营帐内只有火光、血滴与旗帜微动,月色如骨,寒光未落。
?
夜深,风中响起阵阵铙钹声,是宁琛的玄鸟卫乘蛮甲突袭而来。
硝烟未散,霜雪覆盖的营帐显得破败凄凉。
忽听哼哧声响,一支蛮语混搭中原言语的军队破帐而入,盾甲闪烁,蝉翼落雪。
“姒族血改炼长生药!”为首蛮将吼叫,腰牌隐着“焚羽印”,仿佛靠此旧印可驱动巨力。
火帐中,陆念北起身,骨笛已吹至极响——曲如噬魂,音频震裂灼冰,蒸汽凝成雪尘碎滑。
蛮兵刚一踏入火帐边缘,炉光便激烈亮起——
苏浅浅提前布下火道符录与赤米银颗,配合炼出的纯油晶,一瞬喷出蓝焰瓶颈火柱,粘在蛮甲上燃作烈火。
狼犬一跃而起,咬住蛮将胸前腰带,跳跃中咬裂火镖引线,引爆散落火油桶。
火光迸裂飞舌,照亮北岭雪色,烈焰风声交错,刀光与火焰齐飞。
宁凡举剑挡在苏浅浅身前,一声怒喝:
“焚羽印下凡子,今死于火种!”他脚踩火道符,拔刺其胸,印痕被火焰吞吐。
刀刃出击间,他忽觉掌心火纹温热,有火花跳出蓝光,竟如刻意燃烧起他的内脏。
他喘息后将刀狠狠扎入残墙,一石破铜甓碎裂,如巨钟崩落。
火局渐息,蛮兵伤亡殆尽。唯手持腰印的蛮将倒下,胸前“承平九年腊月”烙文在蓝火下浮现,字迹燥红,火光映照中仿佛活泼蠕动。
苏浅浅微颤,泪痕未干:“那契…都是假的。”
兵器与火光交错,她以为自己看见契文仿佛对着她笑:“你错了…你从未真正懂它的意义。”
宁凡蹲下,捡起那枚匙形火镖碎片,冷声回道:
“真正的契,是这把火与我心中火种——由你掌舵,由我守护。”
夜色再次浓重,火帐余灰升腾如魂,姒纹血光仍在苏浅浅掌心爬流。
?
战后宁静如旧雪陷落无声,但裂谷中第七火钟的气息仍未退去。
裂谷口外,三具被铭铭刻雕骨阵支撑的石碑上,新镌血字赫然可见:
“姒族之火,非死灭犹延续。”这是继承骨碑系统的又一项。
而碑旁埋下的是昨夜熄灭的姒族心头血灯残片,混合骨灰,混合她割下金丝。
宁凡与苏浅浅并排站在那碑前,他们的倒影被火萤与裂谷黑洞反射,重叠成一个裂影的双身。
“火钟虽封,火种未断。”宁凡低喃,“但若有人敢再动地火…他就得亲自对着这骨碑问罪。”
苏浅浅微微点头,提袖让掌心轻触碑文血字。姒纹在她掌中攀爬,化为细密光线,似要注入碑中书文。
骨碑无声,唯有掌心的火纹与那行血文共振,一如地脉下无声脉搏,于冰冷夜中再生。
她忽然抬头,眼中清辉如星:“你还不信,一切并不只是权谋…要在毁灭与延续之间,活下去。”
宁凡深吸雪风,握住她双手:
“那便从今晚起…我们的使命,不只是守一块地脉,而是铸一个火种与血脉共存的文明。”
夜风吹碎灰灯,裂谷黑暗似沉睡巨兽安然无吼。
而那骨碑前的血字火光,以冰雪为围,燃亮荒原今后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