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雁门迷雾黑影重重(1/1)

雁门关外的风卷着黄沙,将唐军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苏然骑在青骢马上,望着前方隘口处斑驳的城砖,袖中古戒传来若有若无的震颤——自入朔州地界,这枚戒指便再没安分过,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烙得掌心发烫。

"苏先生,前锋营已扎营。"亲兵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将军说您要勘察地形,派了两个弟兄跟着。"

苏然垂眸看了眼腰间的《边镇图》,指节在鞍鞯上轻叩两下:"不必了,我往断云岭方向去,那片山包没狼虫,日头没落就能回来。"他扯了扯缰绳,青骢马便往西北方缓行,余光瞥见那两个亲兵站在原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摸了摸腰间的横刀。

山风渐急时,苏然已绕过第三道山梁。

《隋军镇戍考》里那句"断云岭北三十里"在他脑中反复盘旋,古戒的震颤突然加剧,他猛地勒住马——前方山坳里的荒草被压出两道深痕,像是有马匹刚从那里经过。

"谁?"他反手按住腰间的唐刀,这刀是尉迟恭送的,刀鞘上还留着将军掌心的茧印。

回答他的是骤起的马蹄声。

十二骑从山坳后冲出,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为首者的面甲闪着冷光。

苏然瞳孔骤缩——那些人穿的是右衽唐军制式甲胄,喊出的却是突厥语的"杀"。

青骢马受惊前蹄扬起,苏然借力滚下鞍,后背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刀光贴着他耳畔劈下,他闻到刀锋上的铁锈味,突然想起三日前长安街头那个暴毙的胡商,颈间的伤口也是这样齐整。

"找死!"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扑来,带起的风掀翻了苏然额前的碎发。

王君廓的横刀与突厥骑兵的马刀相撞,火星溅在苏然脸上,烫得他倒抽冷气。

这位江湖游侠的衣摆被风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云纹的中衣:"苏先生好雅兴,探宝也不叫兄弟?"

苏然摸出怀里的短弩,这是他照着现代弩机改良的,弦上的三棱箭"咻"地穿透左侧骑兵的护心镜。"龙渊的消息是谁放的?"他边退边喊,古戒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爬,"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我只知道..."王君廓旋身劈翻第二骑,刀背磕在对方喉结上,"有人不想让你活着见到龙渊。"

十二骑在眨眼间折了半数,剩下的见势不妙正要撤退,山梁后突然传来铜锣巨响。

苏然心头一沉——是唐军的巡查哨。

"放下武器!"丘行恭的声音像炸雷,他骑着乌骓马从坡顶冲下,手中的长槊直指苏然心口。

这位忠直将领的铠甲落满尘沙,护腕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私通突厥,人赃并获?"

苏然的短弩"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骑兵的甲叶内侧,果然绣着突厥特有的狼头暗纹。"丘将军,他们穿唐甲说胡语——"

"住口!"丘行恭的槊尖挑开一具尸体的面甲,露出底下高鼻深目的脸,"这是突厥右厢的狼卫!

你与反贼在此密会,当我瞎了?"他转头对身后的士兵吼道:"绑了!"

"且慢!"

尉迟恭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这位黑面将军骑着玄铁兽般的战马,铁鞭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身后跟着二十骑玄甲卫。

他扫了眼满地尸体,又看了看苏然染血的衣袖,突然咧嘴笑了:"丘老三,你这是要绑秦王的座上宾?"

"尉迟兄!"丘行恭的脸涨得通红,"你看这刀伤——"他指向一块岩石上的深痕,"是唐刀对胡刀的痕迹!"

"老子还看着呢。"尉迟恭翻身下马,用铁鞭挑起一具尸体的手腕,露出内侧刺着的"处罗"二字,"突厥处罗可汗的私兵,三年前在马邑屠过我军粮队。

苏兄弟若通敌,会把他们全杀了?"

周围的士兵窃窃私语。

苏然趁机上前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古戒——它还在发凉,像在提醒什么。"丘将军若信不过苏某,"他声音沉稳,"三日后子时,我愿带十骑去探突厥主营。

若查不到线索,提头来见。"

丘行恭的槊尖微微下垂。

他盯着苏然的眼睛看了半刻,突然甩袖转身:"我给你三日。

但若有差池..."

"末将愿作保!"尉迟恭重重拍了下苏然肩膀,震得他差点踉跄,"这小子鬼点子多,比我家那几坛女儿红还经琢磨!"

月上中天时,苏然摸出腰间的火折子。

他避开营寨的巡夜哨,顺着古戒的指引往断云岭深处走,靴底碾碎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响。

残垣在月光下投出斑驳阴影,他用匕首撬开山脚下的浮土,一块刻着兽纹的青石板逐渐显露。

古戒突然剧烈震动。

苏然的掌心被烫出红印,他慌忙扒开周围的土——半埋于地的石碑上,青苔覆盖的铭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凑近辨认,那些文字既非大篆也非隶书,倒像是融合了突厥鲁尼文与西周金文。

"龙渊之力,封印百年,唯有双戒合璧,方可唤醒。"

虚幻的光影突然在石碑前浮现。

那是个穿异族战甲的男子,眉眼间带着与阿史那思摩相似的轮廓,声音像从千年之前飘来:"吾以血脉为引,锁凶于渊。

后世若见此碑,切记...双戒..."

光影骤然消散。

苏然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石碑,触感冰凉如霜。

他从怀里摸出白天从尸体上扯下的符牌——狼头纹与阿史那思摩的戒指如出一辙,背面的血渍还未完全干透。

与此同时,雁门关城楼的阴影里,阿史那思摩将最后一口葡萄酒咽下。

他望着城楼下巡夜士兵的火把,指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枚与苏然古戒纹路相似的银戒,突然泛起幽蓝的光。

"殿下的意思是?"对面的黑衣人缩了缩脖子,"只要助他登位,北方三州..."

"闭嘴。"阿史那思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龙渊的钥匙在苏然手里,你去告诉太子,三日后子时,让他的人在北门外接应。"

等苏然回到军营时,尉迟恭正守在帐外。

这位将军抱臂靠在旗杆上,见他过来便扔了块烤饼:"丘老三去查狼卫的腰牌了,我让人煮了姜茶。"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那古戒...又有动静?"

苏然摸出符牌放在案上:"龙渊不是藏宝地,是个封印。

突厥人要的,是里面的东西。"他抬头看向尉迟恭,"将军信我?"

"信。"尉迟恭抓起符牌看了眼,又重重拍在桌上,"当年秦王在虎牢关,说窦建德的粮草在牛口峪,我也不信——结果呢?"他咧嘴笑出白牙,"你说怎么干,老子带玄甲卫跟你闯!"

子时三刻,雁门关外的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苏然站在营寨高处,望着北方天际线那抹若有若无的红光——那是他与王君廓约好的信号。

古戒在袖中发烫,他下意识摸向戒指,却发现指尖的温度不对——

对面山坳里,阿史那思摩的银戒正发出同样的光。

两团幽蓝在夜色中遥遥相照,像两颗将熄未熄的鬼火。

"咚——"

低沉的钟声突然从地底下传来。

苏然的脚下微微震动,他踉跄两步扶住旗杆,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

钟声回荡在雁门山谷,惊起数只夜鸦,它们的啼鸣混着风声,像极了某种古老咒语的回响。

大地仍在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沉睡了百年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