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镀金的笼子（1/1）
宁家书房的水晶吊灯太过明亮，照得宁祉煜眼睛发疼。
他站在父亲的红木办公桌前，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十九岁生日礼物，宁家继承人的象征。
"再说一遍你的选择。"
宁父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宁祉煜抬起头，右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我选姜枝。"
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在书房里激起惊涛骇浪。
宁母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毯上，褐色的茶渍在米白色羊绒毯上洇开，像一块丑陋的疤痕。
"你疯了？"
宁父猛地拍桌而起，"为了个女人放弃宁氏继承权？"
"不止。"
宁祉煜平静地说，"还有亚洲电竞联盟的席位，以及...您为我规划的所有'光明前途'。"
他慢慢解下腕表，放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铂金表壳与实木相撞，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祉煜！"
宁母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个姜枝有什么好？她父亲是赌徒，她连大学都没读完！"
宁祉煜突然提高音量，"是像您这样用肾源要挟她母亲的生命？还是像妈这样假装接受她，背地里却把项链送给苏晚棠？"
宁母脸色刷白："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晚棠特意发了照片给枝枝。"
宁祉煜扯了扯嘴角，"您教出来的好儿媳，手段真是一脉相承。"
"祉煜！"
宁母声音发颤，"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她配不上你！"
"配不上？"
宁祉煜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那谁配？苏晚棠那种连技能都放不准的废物？还是您那些董事家里只会花钱买段位的女儿？！"
宁母捂住心口，声音发颤："祉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是因为我以前太听话了。"
他声音低下来，却字字诛心，"听话到十六岁就替你们拿世界冠军，听话到连微博发什么都要经过团队审核...但这次，不行。"
书房死寂。
良久，宁父冷冷开口："如果我说，你要么放弃她，要么放弃继承权呢？"
宁祉煜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我选她。"
"你——！"宁父猛地站起来，"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前途都不要了？！"
"前途？"
他轻笑一声，眼底却一片荒芜，"我的前途，从来就不是你们给的。十四岁登顶巅峰赛是我自己打的，十六岁FMVP是我自己拿的...至于宁家..."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上的家族合影、书架上的奖杯、桌上的集团财报，最后回到父亲铁青的脸上：
"...不过是个镀金的笼子。"
宁母突然崩溃大哭："祉煜！妈妈求你...再等一年好不好？等你拿了今年的冠军，等GUCCI合约稳定了..."
"然后呢？"
宁祉煜轻声问，"然后您就会接受枝枝？"
宁母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宁祉煜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上门把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爸，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抗你们。"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丧钟，宣告某个时代的终结。
走廊上，宁祉煜摸出手机，拨通了最熟悉的号码。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又发了条微信：【枝枝，等我】。
消息前面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让他站在豪宅的旋转楼梯上，笑出了眼泪。
SJ基地分析室里，姜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欧洲工作签证申请表，光标在"预计停留时间"一栏闪烁。
鼠标悬在"一年"和"三年"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三年。
足够母亲完全康复，足够宁祉煜忘记她，也足够...她自己重新开始。
窗外下着小雨，水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姜枝揉了揉太阳穴，连续熬夜让她眼前偶尔会出现黑斑。
基地、医院、资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两周，体重秤上的数字掉了整整五公斤。
手机震动，是华山医院的提醒：【姜女士明日血常规检查，请空腹】
姜枝在日历上做了个标记，四月二十五日，距离春季赛开幕还有五天，距离她离开上海还有...三天。
这个决定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宋迦瑶。所有手续都是悄悄办理的，机票用现金购买，连目的地都选了个冷门城市——比利时布鲁塞尔，FNC战队总部所在地。
"枝姐！"林景突然推门而入，"TG的训练赛录像整理好了！"
姜枝迅速切换屏幕，朝少年笑了笑："放桌上吧，我一会看。"
林景放下U盘，却磨蹭着不走："那个...煜哥今天又没来训练..."
"嗯。"
姜枝假装整理文件，"老吴怎么说？"
"说随他便。"
林景挠挠头，"但春季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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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来的。"
姜枝打断他，"宁祉煜从不会在比赛上掉链子。"
这句话她说得无比笃定。
无论私底下多少纠葛，宁祉煜对电竞的纯粹热爱从未改变。
这也是她必须离开的原因之一不能让自己成为他职业生涯的绊脚石。
林景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
姜枝重新打开签证申请表，在"职业"一栏填上"电竞数据分析师"，然后在附件上传了FNC的offer。
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一沓厚厚的战术分析报告。
这是她为SJ准备的最后礼物，季后赛所有可能对手的详细破解方案，包括TG那个难缠的新打野。
翻开第一页，姜枝在扉页写下"给SJ的未来冠军"，然后停住笔。签不签名已经没有意义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不告而别的人不值得留念。
"姜领队。"
老吴教练探头进来，"明天和TG的模拟赛，你来做BP指导？"
BP，Ban/Pick，比赛开始前的英雄禁用与选用环节，最考验教练组功力的时刻。
姜枝点点头："好。"
"宁祉煜..."
老吴犹豫了一下，"他状态怎么样？"
姜枝握笔的手指一紧："我不清楚。"
"啧。"
老吴抓抓本就稀疏的头发，"这小子玩什么失踪...行吧，明天九点训练室集合。"
门关上后，姜枝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她打开抽屉，取出那枚银质栀子花发卡，轻轻放在战术手册上。
银白与纯白相映，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是FNC战队的回复：【欢迎加入！布鲁塞尔公寓已准备好，步行至基地仅需10分钟】。
附件里是公寓照片，简约的北欧风格，窗外能看到古老的市政厅广场。
很美，很陌生，很适合...重新开始。
姜枝关上电脑，走到窗前。
雨已经停了，上海的夜空难得露出几颗星星。
她想起去年夏天，和宁祉煜在基地天台看流星雨的场景。
少年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呼吸间是薄荷糖的甜香...
"许愿了吗？"
当时的宁祉煜这样问她。
许了。
但流星终究是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