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风雪迎站(1/1)
北疆特别行政区,哈桑火车站。
1972年初冬的北疆,寒风像裹着小刀的鞭子,抽得人脸生疼。
哈桑火车站这座曾经的小站,如今大变样,有种东方的宏大。
火车站此刻被一种肃杀的气氛包裹。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持枪的士兵站得笔直,枪刺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闪着冷硬的寒芒。空气冻得仿佛凝固了,只有火车头喷出的白汽在低空翻滚、消散。
站台中央,北疆特别行政区最高长官蔡挺凯,裹着一件厚实的军绿棉大衣,栽绒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背着手,身板挺得像站台旁的电线杆,目光沉静地望着空荡荡的铁轨尽头。身后,七八个行政区的主要干部排成半圈,个个神色肃穆,呼吸间带出的白气迅速被寒风卷走。
没人说话,只有靴子偶尔踩在冻硬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声。
站台西侧一角,十来个人缩在寒风里,是泛亚集团的代表团。
为首的老熟人,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格列斯夫显然己习惯北疆的严寒,但身上那套在莫大斯科还算体面的深色毛呢风衣没抵住这里的寒冷,有点后悔没穿大袄。他不住地跺脚,双手插在腋下,嘴里喷着白气低声咒骂着这鬼天气。德米特里裹紧了件昂贵的皮夹克,眼神透着严肃,时不时伸长脖子望向铁轨方向,又警惕地瞥一眼对面。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台东侧另一伙人。以斯图贝克-罗文为首的几个鹰酱国资本财团大佬,派头十足。
罗文披着件油光水滑的貂皮领子长大衣,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厚实呢子大衣、叼着雪茄的洋人,低声用英语交谈着,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蔡挺凯和泛亚代表团之间扫视,带着审视和算计。
他们脚下昂贵的鳄鱼皮皮鞋踩在冰冷的站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世上就没不透风的墙,泛亚那帮人更是漏得跟筛子似的。鹰酱这些在北疆赚得盆满钵满的吸血鬼们,嗅着味儿就来了。
格列斯夫他们想再租给北机厂百多万平方公是的冻土?他们也想凑上来再分一杯羹,北疆自贸区的甜头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更是一扫被脚盆鸡压得喘不过气的憋屈。
现在如何肯放过这次机会。他们可是北疆特别行政区的投资大佬,是北机厂,是周秉昆的“老朋友”,总有机会的!
罗文,这个曾经的破产的斯图贝克家族小人物,如今可是鹰酱国响当当的“奇迹小子”。
自打六八年广交会搭上周秉昆那条线,他那“西方移鼠”公司业绩,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北机厂的“奔驰”卡车系例、“宝马”轿车系列、“路虎”越野车系列,硬生生在鹰酱和欧洲把脚盆鸡的车挤出大片份额。
后来图门江自贸区一开,他更是砸下血本和北机厂联合建厂,日用百货做得风生水起,物美价廉,赚得手软。
罗文·斯图贝克,俨然成了活生生的“鹰酱梦”样板。
“呜——!”
一声悠长、带着金属撕裂感的汽笛,猛地刺破了站台上的死寂,由远及近。大地开始微微震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铁轨尽头。
一道粗壮的白烟柱率先闯入视野,紧接着是巨大的、涂着深绿油漆的火车头,像一头喷吐着白雾的钢铁巨兽,轰鸣着、喘息着,带着沉重的气势,缓缓滑进哈桑站。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巨响,震得站台地面都在抖。
火车终于停稳,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微微晃动。蒸汽弥漫,模糊了车窗。
“哐啷”一声,软卧车厢厚重的车门被从里面推开。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温暖的车厢,卷起一股白雾。
蔡挺凯眼神一凝,大步迎了上去。他身后的干部们也紧随其后,脚步在冻硬的地面上踏出整齐的声响。
周秉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厚实的军绿棉大衣,戴着同色的棉帽,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长途旅行的疲惫藏不住,但那双眼睛扫过站台时,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锐利、沉稳,带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他身后跟着同样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的蔡晓光。
“秉昆同志!一路辛苦了!”蔡挺凯抢上两步,伸出双手,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得压过了火车头的余音,“欢迎回到北疆!这冰天雪地的,可把你盼来了!”
他用力握住周秉昆的手摇晃着,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对方身后,像是在确认什么。
“蔡长官,劳您亲自等候。”周秉昆的声音不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反手也用力握了握,
“任务在身,不敢耽搁。”他的目光越过蔡挺凯的肩头,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台两侧那两拨人。
“周!我的朋友!”格列斯夫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都带着哆嗦,顾不上体面,几乎是踉跄着从西侧挤了过来,试图挤开蔡挺凯身边的人,
“上帝保佑,你终于到了!这该死的天气简直要把人冻成冰棍了!”他伸出冻得通红的手就想抓周秉昆的胳膊,脸上堆满了急切的笑容,斯拉夫腔调的汉语因为寒冷和激动更显怪异。
德米特里也赶紧跟上来,脸上是混合着期待的复杂表情:“周司长,一路顺利?我们…我们等了好久了。”他搓着手,眼神瞟向蔡挺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美式腔调、爽朗却透着强势的声音插了进来:
“嘿!周!我的老朋友!这阵仗可真够大的!”
罗文·斯图贝克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领着他的“华尔街战友们”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
他动作自然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伸向周秉昆,完全无视了旁边急切的格列斯夫。
“罗文?”周秉昆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失态。他稳稳地伸出手,与罗文那只保养得宜、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握在一起。罗文的手劲很大,带着一种宣告存在感的力道。
“瞧瞧你,周,”罗文另一只手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个圈,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扫过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语气带着点戏谑的熟稔,
“走到哪儿都这么热闹!老朋友叙旧(他特意加重这个词,目光瞥向格列斯夫),新朋友也想凑个局?”他身后的财团大佬们发出几声低沉而矜持的笑声。
格列斯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冻的,一半是气的。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德米特里悄悄拉了一下袖子。
蔡挺凯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在罗文和格列斯夫之间转了个来回,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更靠近周秉昆半步,无声地宣示着东道主的存在。
“生意嘛,总是越做越宽。”周秉昆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他抽回手,目光平静地看向罗文,“罗文先生消息灵通,行动也快。”这话看似平常,却点破了对方不请自来的意图。
罗文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甚至亲昵地想抬手拍周秉昆的肩膀:“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合作一直很‘愉快’的老朋友。”
他的手刚抬到一半,周秉昆身后一直沉默如影的张建军,脚步极其自然地微微前移了半步,恰好隔在罗文和周秉昆之间,眼神锐利地扫了罗文一眼。
罗文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顺势改为整理了一下自己貂皮大衣的领口,笑容不变,眼神却沉了一瞬。
“周司长,”蔡挺凯适时地开口,声音沉稳,打破了这瞬间的微妙僵持,“车已经备好了。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先回区里暖和暖和,喝口热茶再谈正事?各位远道而来,也都辛苦了。”
他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但目光主要落在周秉昆身上。
“好。”周秉昆点头,顺手正了正头上的棉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芒。他转向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语气平和了些,
“格列斯夫,德米特里,你们真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冻坏了吧?一起走。”
又转向罗文,“罗文先生,有兴趣的话,也请移步?”
“当然!客随主便!”罗文笑得爽快,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却再次扫过脸色难看的格列斯夫。
蔡晓光跟在周秉昆身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周秉昆能听见:“嘿,这趟车,可真够挤的。”他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一行人簇拥着周秉昆,在持枪士兵的警戒下,离开站台,走向站外停着的一溜“路虎”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