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意外（1/1）

五月的阳光透过六年级五班的窗户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电风扇在头顶嗡嗡转动，却驱散不了初夏的闷热。诗妍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保鲜盒，刚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麻辣鲜香立刻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哇！什么这么香？"前排的林海城立刻转过头，鼻子像小狗一样抽动着。

诗妍神秘地笑了笑，将保鲜盒完全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根红油发亮的辣条，每一根都裹满了辣椒粉和芝麻，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我奶奶特制的辣条，"诗妍压低声音说，"用上等豆皮和二十多种香料做的，比小卖部卖的好吃一百倍。"

海城的眼睛立刻直了："能给我一根吗？就一根！"

诗妍犹豫了一下。这盒辣条是奶奶特意为她做的，因为上周她又一次得了全班第一。奶奶总说，好成绩值得好奖励。但看着海城渴望的眼神，她还是用筷子夹起一根递了过去。

"太好吃了吧！"海城咬了一口，辣得直吸气，却停不下嘴，"又麻又辣又香，比'霸王辣条'还带劲！"

两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不到五分钟，诗妍的座位旁就围了七八个同学，每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那盒越来越少的辣条。

"最后一根了，"诗妍护住保鲜盒，"我得留着自己......"

话还没说完，一只熟悉的手突然从她头顶掠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最后一根辣条。

"严翊尧！"诗妍腾地站起来，怒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高个子男生。

翊尧得意洋洋地晃着那根辣条，浓黑的眉毛高高扬起："谢啦，诗妍！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还给我！"诗妍伸手去够，但翊尧已经后退两步，把辣条举得更高。他比诗妍高出大半个头，这个高度对诗妍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

"翊尧，别闹了，"憬珩劝道，"那是诗妍奶奶特意给她做的。"

翊尧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地把辣条在诗妍眼前晃来晃去："来抢啊！抢到就还你！"

教室里响起一阵起哄声。翊尧向来是班里的活宝，最爱搞这种恶作剧。平时诗妍可能会一笑置之，但今天不一样——这是奶奶的辣条，最后一根，她特意留到下午数学课前的提神佳品。

"我再说一遍，还给我。"诗妍的声音冷了下来。

翊尧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追上我就还你！"

诗妍二话没说追了上去。翊尧像条泥鳅一样在课桌间穿梭，时不时还回头挑衅："太慢啦！蜗牛都比你快！"

"翊尧！别跑了！"诗妍气喘吁吁地喊道，但翊尧反而跑得更欢了。他灵活地绕过一组组课桌，偶尔还故意放慢脚步，等诗妍快追上时又突然加速。

教室里一片混乱。几个男生吹着口哨助威，女生们则纷纷把自己的文具收好，免得被撞翻。昕玥原本趴在桌上打盹，被吵醒后揉了揉眼睛，看清状况后立刻来了精神："加油诗妍！抓住那个土匪！"

珺弛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正在做奥数题。吵闹声让他皱了皱眉，但他只是默默戴上耳机，继续沉浸在数字世界里。

翊尧跑到了教室后方，那里空间比较宽敞。他转过身，面对追来的诗妍，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看我的三分球——"说着就要把辣条往嘴里扔。

诗妍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跳起来想抢回辣条。翊尧没料到她会这么拼命，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就在这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翊尧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诗妍的鼻梁上。

"砰"的一声闷响，诗妍感觉鼻子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捂住鼻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

翊尧还保持着那个防御姿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肘上沾到的红色痕迹，脸色刷地变白。

"血......"憬珩第一个惊叫起来。

诗妍松开手，鲜红的血正从她鼻孔里汩汩流出，顺着嘴唇和下巴滴落到白色校服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花。

"我...我不是故意的......"翊尧的声音发抖，手里的辣条掉在了地上。

“走开”

诗妍感觉头晕目眩。她从小就有轻微的晕血症，看到自己流血更是双腿发软。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她不得不扶住旁边的课桌才没摔倒。

"诗妍！"憬珩一个翻身从座位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诗妍想回答，但一张嘴就尝到了血腥味。更多的血涌出来，她甚至感觉到有液体流进了喉咙，又腥又咸。

教室里的骚动更大了。几个女生尖叫起来，男生们则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昕玥手忙脚乱地翻找纸巾，却因为太紧张把整个笔袋都打翻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诗妍面前。珺弛不知什么时候摘掉了耳机，手里拿着一包未开封的纸巾和一瓶矿泉水。

"头向前倾，"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不要仰头，会呛到。"

诗妍顺从地低下头。珺弛利落地拆开纸巾，抽出几张叠成条状，轻轻按在诗妍的鼻子上。

"自己按住，"他指导道，"压力要适中，太轻止不住，太重会疼。"

诗妍照做了，但血很快浸透了纸巾。珺弛又递给她新的，同时拧开矿泉水瓶："漱漱口，别咽下去。"

整个过程珺弛都出奇地冷静，仿佛在处理一道数学题而不是一场流血事件。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需要去医务室，"珺弛转头对已经吓傻的翊尧说，"你去叫老师。"

翊尧这才如梦初醒，但刚跑两步就绊到了自己的鞋带，重重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往外冲，结果又撞到了门框。

"我去吧，"憬珩看不下去了，"你留在这别添乱了。"说完快步走出教室。

珺弛继续帮诗妍处理鼻血。他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出血量约30毫升，流速中等，未见凝血障碍迹象......"

诗妍透过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既惊讶又感激。平时沉默寡言的珺弛，在紧急情况下居然如此可靠。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渐渐回过神来。林小雨捡起了散落的文具，几个女生帮忙清理地上的血迹，男生们则把围观的人群疏散开，让诗妍有更多空间呼吸。

"把窗户打开，"珺弛头也不抬地指挥，"空气流通有助于止血。"

几个同学立刻照做。初夏的风吹进教室，带着操场边梧桐树的气息，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翊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墙角，脸色比纸还白。他死死盯着诗妍染血的校服，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诗妍想安慰他，但一张嘴又引发一阵血流。她感觉越来越晕，眼前的黑点不断增多。珺弛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状态："深呼吸，别紧张。心率过快会加重出血。"

就在这时，憬珩带着班主任刘老师匆匆赶来，刘老师一看这情形，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天哪！怎么弄成这样？"

"是意外，刘老师，"憬珩解释道，"翊尧和诗妍闹着玩，不小心......"

刘老师没等他说完，已经蹲下身检查诗妍的情况："必须马上去医务室。珺弛，憬珩，你们扶她去。翊尧，"她严厉地看向缩在墙角的男孩，"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翊尧机械地点点头，眼神空洞。经过诗妍身边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捡起地上那根沾了灰尘的辣条，小心翼翼地放回诗妍的课桌上。

诗妍想叫住他，告诉他没关系，不是他的错。但眩晕感越来越强，她只能任由珺弛和憬珩一左一右搀扶着自己，慢慢向医务室走去。

走廊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鼻血还在流，一滴一滴落在浅色的地砖上，像一串省略号，标记着这个午休时分突如其来的意外。

医务室的白色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校医饶老师动作轻柔地为诗妍清理着脸上的血迹，冰凉的酒精棉球碰到皮肤时，诗妍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鼻黏膜有点损伤，但不严重。"饶老师的声音温和而专业，"已经止血了，这两天注意不要碰鼻子，也不要吃太烫或太辣的食物。"

诗妍点点头，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珺弛和憬珩站在一旁，一个专注地听着医嘱，一个不安地来回踱步。

"谢谢老师。"诗妍小声说道，从诊疗床上下来时腿还有些发软。

憬珩立刻上前一步想扶她，却被珺弛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让她自己走，过度保护反而不利于恢复。"

三人沉默地走回教室。午休时间即将结束，走廊上渐渐有了走动的同学。不少人看到诗妍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还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诗妍低着头加快脚步，希望尽快回到安全的座位上。

教室里比想象中安静。同学们大多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翊尧的座位空着——显然还在李老师办公室。诗妍的课桌被擦得干干净净，那根惹祸的辣条被小心地放在一张纸巾上，旁边还多了几包未开封的纸巾和一瓶矿泉水。

"大家帮你收拾的。"海城转过头小声说，"翊尧被刘老师叫去训话了，他走之前一直擦你桌子上的血迹......"

诗妍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教室。珺弛已经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像往常一样拿出书本，仿佛刚才的紧急救援从未发生过。憬珩则被几个男生围住，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事情经过。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翊尧终于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肩膀耷拉着，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他却只敢盯着地面，快步走到诗妍桌前。

"对、对不起......"翊尧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刘老师让我当面向你道歉......"

诗妍抬头看他。这个平时活力四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虽然他们确实是小学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审判。

"没关系，"诗妍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翊尧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真的吗？你原谅我了？"

诗妍点点头，翊尧立刻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血色。他正要说什么，刘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他只好匆匆回到自己座位。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诗妍低估了六年级学生的想象力。

下午第二节课后，她去洗手间回来，刚走到教室后门就听见翊尧夸张的声音："......珺弛那叫一个紧张啊！直接冲上去，手把手教她怎么止血——"

几个男生发出暧昧的"哦——"声，还有人吹口哨。

"真的假的？"一个男生追问，"珺弛不是从来不跟女生说话吗？"

"特殊待遇呗！"翊尧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你们没看见他那个眼神，跟电视剧里男主角看女主角似的——"

诗妍站在门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比中午流鼻血时还要眩晕。她最讨厌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尤其是牵扯到她和珺弛——他们仨本来都就只是普通同学。

"严翊尧！"她猛地推开门，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教室后方的小群体瞬间安静。翊尧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即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诗妍！我们正说你呢，那个......"

"我听见了。"诗妍的声音冷得像冰，"请你不要乱说话。"

翊尧讪笑着挠挠头："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

"这一点都不好笑。"诗妍直视着他的眼睛，"造谣是很恶劣的行为。"

翊尧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一个女生训斥，他的自尊心开始作祟："干嘛啊，不就是随口一说吗？你们女生就是开不起玩笑......"

诗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涌上来的怒火。她知道现在争吵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于是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留下翊尧和那群男生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时间里，诗妍能感觉到教室里异样的氛围。有人偷偷打量她和珺弛，还有细碎的窃笑声不时从后排传来。珺弛本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诗妍如坐针毡，每一分钟都像是一种煎熬。

放学铃响起时，诗妍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冲出门。她不想面对任何人，尤其是翊尧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回家的路上，她越想越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不仅因为翊尧的谣言，更因为自己的无力反驳。

晚饭时，妈妈一眼就看出诗妍不对劲："妍妍，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诗妍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奶奶端着一盘红烧排骨从厨房出来，敏锐地注意到孙女鼻子的异样："妍妍，你鼻子怎么了？有点肿。"

在家人关切的目光下，诗妍终于忍不住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流鼻血的意外和后来的谣言。

爸爸放下筷子，眉头紧锁："这个叫翊尧的同学太过分了，先是抢东西导致你受伤，然后又造谣生事。"

"要不要妈妈明天去学校找老师谈谈？"妈妈心疼地摸着诗妍的头发。

诗妍咬着嘴唇想了想："我想先自己和刘老师说......"

"好孩子，"奶奶赞赏地点点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但记住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

当晚，诗妍给班主任刘老师发了一封长邮件，详细描述了事情的经过，特别强调了翊尧在事发后的不当言行。她写得很客观，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发完邮件，诗妍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轻了一些。她打开书包准备写作业，发现夹层里有个陌生的纸条。展开一看，是翊尧歪歪扭扭的字迹：

「诗妍：对不起今天又惹你生气了。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没想那么多。明天请你吃冰淇淋赔罪好不好？——翊尧」

诗妍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这种轻描淡写的道歉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翊尧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

第二天早晨，诗妍比平时早半小时到校。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安静地洒在讲台上。她刚放下书包，刘老师就出现在门口。

"诗妍，来得正好。"刘老师招招手，"能跟我到办公室谈谈吗？"

在教师办公室里，辅导员吴老师给诗妍倒了杯温水。

"我收到你的邮件了，也找几个同学了解了情况。翊尧的行为确实不当，尤其是造谣这部分，性质很恶劣。"

诗妍双手捧着水杯，感受着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

"我已经联系了严翊尧的家长，"刘老师继续说，"他今天会在全班面前向你正式道歉。另外，关于他和珺弛，我也会单独谈话。

诗妍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她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但这次真的触及了她的底线。

早自习开始前，翊尧被叫到了讲台上。与昨天的张扬不同，今天的他像霜打的茄子，眼睛下面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没睡好。

"同学们，"刘老师严肃的声音让嘈杂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昨天我们班发生了几件不愉快的事。首先，翊尧在与诗妍玩闹时导致对方受伤；其次，事后他又散布不实言论，对诗妍和珺弛造成了困扰。"

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讲台。珺弛原本在看书，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经过教育，翊尧已经认识到错误。"刘老师转向翊尧，"现在，请你向诗妍和全班同学道歉。"

翊尧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扭在一起："我...我为我昨天的不当言行向诗妍道歉。我不该抢她的东西，更不该乱说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大声点，"刘老师提醒道，"真诚的道歉不需要害羞。"

翊尧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诗妍："诗妍，对不起！我不该乱开玩笑说你和珺弛的闲话，我知道错了。"他又转向珺弛，"珺弛，也对不起，我不该拿你开玩笑。"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诗妍和翊尧之间来回移动，等待诗妍的反应。

诗妍站起来，平静地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但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谣言对当事人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轻易抹去的。"

翊尧重重地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悔意。刘老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没关系，不接受就不接受。希望大家都能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同学之间要互相尊重，玩笑不能越过底线。"

道歉事件后，班级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翊尧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尤其是对女生。他变得谨慎了许多，有时甚至会主动制止其他男生说过分的话。

珺弛依然独来独往，但偶尔会在课间走到诗妍桌前，默默地放下一包纸巾或一块巧克力，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开。这是他的道歉方式——用行动而非言语。

至于憬珩，他成了诗妍和翊尧之间的调解员，经常找各种理由让两人一起参与活动，比如小组讨论或值日。起初气氛有些尴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同学关系。

一周后的午休时间，诗妍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奶奶新做的辣条，这次是加倍分量。

"给，"她走到翊尧桌前，放下一根辣条，"别再抢了。"

翊尧愣住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我保证这次用文明的方式享用！"

教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这个小小的和解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