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1/1)
寒铁城的冰风卷着碎雪,拍打在七情阁的雕花木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黄小蕾将最后一缕情丝织进屏风,并蒂莲的花瓣上,终于补上了缺失的那抹绯红——那是她用自己初遇凌云志时的心动凝结而成,此刻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在想什么?”凌云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冰原的寒气。他刚从黑风佣兵团的旧地回来,玄铁剑上还沾着未化的霜,腰间却多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寒铁城唯一一家甜汤铺的桂花羹,“王掌柜说,今日的桂花是极北冰原移栽的,甜里带点凉,像你做的灵蜜。”
黄小蕾接过汤碗,情丝悄悄缠上他的手腕。他的因果锁链比昨日浅了些,冰魄金丹的光泽却更凝实——看来放弃因果傀儡术后,道心反而通透了。她舀起一勺甜汤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喉结滚动,突然笑了:“还记得青玄界的望月峰吗?每年中秋,我们都去摘望月峰的桂花。”
“怎么不记得。”凌云志握住她的手,指尖的薄茧摩挲着她的掌心,“你总说桂花太甜,却每次都喝得最多,最后醉倒在我怀里,嘴里还嘟囔着‘要当天下第一炼丹师’。”
两人相视而笑,烛火在他们眼底跳跃,将过往的碎片拼凑成温暖的光。寒铁城的杀戮、无常盟的诡谲、天庭的追杀……在此刻都成了远处的风雪,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倒影,干净得像初遇时的灵溪。
接下来的三日,寒铁城陷入了奇异的平静。混沌兽潮的余波渐渐平息,城卫军不再四处抓人,连最跋扈的黑风团残部都缩在据点里,仿佛一场暴风雨前的蓄力。凌云志索性将玄铁剑挂在墙上,每日帮黄小蕾修补七情阁的门板,或是去城外的冰溪凿冰,回来冻些冰棱给她玩——那些冰棱在他手中总能变成花、鸟、鱼的模样,黄小蕾便用情丝串起来,挂在檐下当风铃。
“你看这只冰蝶。”第四日午后,凌云志举着刚雕好的冰雕,蝶翅上的纹路竟与她情丝的轨迹一模一样,“像不像你上次在矿洞用情丝织的防护阵?”
黄小蕾的指尖刚触到冰蝶,蝶翅突然化作细碎的光,融入她的情丝中。她惊讶地发现,情丝上竟浮现出淡淡的冰纹,挥过时带起一阵微寒的风。“这是……”
“冰魄心诀与情丝的共鸣。”凌云志的眼底闪过明悟,“或许,我们的法则本就该是一体的。”他握住她的手,将冰魄之力缓缓注入,情丝上的冰纹愈发清晰,在空中勾勒出半朵冰莲,而他掌心的冰棱,则渐渐染上了情丝的金芒。
远处的甜汤铺传来孩童的笑闹声,王掌柜正踮脚将“今日售罄”的木牌挂上。城墙根下,几个老修士晒着太阳,用仙晶的边角料打扑克,输赢不过几粒碎银。黄小蕾望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没有杀伐,没有阴谋,只是守着一间小阁,看日升月落,等冰化雪消。
第七夜,寒铁城下起了冻雨。黄小蕾躺在阁楼的软榻上,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心血来潮:“云志,我们给全城的人织个梦吧。”
“织梦?”凌云志正擦拭着诛神剑,剑刃的冰海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用你的情感共鸣术?”
“嗯。”她坐起身,情丝从袖中涌出,在空气中织成细密的网,“你不觉得吗?这里的人活得太苦了,连笑都带着算计。我想让他们看看,没有杀戮和背叛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凌云志沉默片刻,将诛神剑归鞘:“我帮你护法。”他走到窗边,冰魄之力顺着窗棂蔓延,在七情阁外凝成透明的结界——这结界不挡风雨,只隔绝修士的探查,让这场梦能安静地生长。
黄小蕾深吸一口气,情丝如潮水般涌向寒铁城的每个角落。它们从门缝钻入,从窗隙渗入,轻轻搭上沉睡者的眉心。第一个被唤醒的是甜汤铺的王掌柜,他在梦中回到了凡间,正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妻子在灶台前哼着歌谣;接着是城墙根打扑克的老修士,梦里他还是个少年,正跪在宗门的授剑台,师父将第一柄铁剑放在他手中;最后是黑风团的残部,他们梦到了兽潮中死去的同伴,却不是血腥的厮杀,而是同伴笑着拍他们的肩,说“下辈子还做兄弟”。
寒铁城的街道上,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先是低低的啜泣,接着是压抑的笑,最后变成了孩童般的欢呼。有人从屋里跑出来,在雨中张开双臂,任由冻雨打湿脸颊;有人抱着素不相识的人痛哭,说着藏了半辈子的愧疚;连最严肃的城卫军统领,都靠在城门上,望着北方的星空,眼眶通红——那里是他被混沌兽潮吞噬的故乡。
“你听。”黄小蕾的声音带着哽咽,情丝在她掌心微微颤抖,“他们只是被苦难困住了,心里其实都藏着光。”
凌云志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他能感受到无数细微的情感顺着情丝涌来:喜悦、悲伤、思念、释怀……这些曾被他视为“修行障碍”的东西,此刻却像无数细小的火苗,在寒铁城的黑夜里连成了一片温暖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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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力量才是活下去的依仗。”他轻声说,冰魄之力无意识地流转,将空中的冻雨凝成了漫天飞舞的冰蝶,“现在才明白,这些舍不得、放不下,才是让人想活下去的理由。”
三更时分,梦的涟漪还在蔓延,一道刺目的金光却突然撕裂了七情阁的结界。凌云志猛地将黄小蕾护在身后,诛神剑瞬间出鞘,冰魄之力在街道上凝结出丈高的冰墙——金光撞在冰墙上,炸开无数火星,露出后面身着银甲的身影。
“天庭梦境监察使,奉旨巡查。”银甲修士的声音像淬了冰,手中的“醒神鞭”泛着不祥的红光,“大胆妖孽,竟敢私用情感术扰乱仙心,跟我回天庭伏法!”
黄小蕾的情丝瞬间绷紧,认出对方腰间的令牌——那是天庭“清心司”的制式,专门负责镇压修士的情感异动,手段比破情盟更狠辣,据说被他们抓住的修士,最终都会变成没有七情六欲的“清心傀儡”。
“她是我道侣,要带她走,先踏过我的尸体。”凌云志的诛神剑划出冰弧,与醒神鞭碰撞的瞬间,空气中响起法则撕裂的尖啸。他故意将战场引向街道,冰魄之力冻结了半条街的雨水,却避开了那些还在梦中的凡人——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不能被这场杀戮惊醒。
监察使的醒神鞭果然霸道,每一击都带着“清心诀”的力量,试图斩断凌云志与黄小蕾的情感连接。凌云志渐渐落入下风,手臂被鞭梢扫中,浮现出灼烧般的伤痕,因果锁链也因法则冲突而隐隐作痛。
“云志!”黄小蕾的情丝缠上监察使的手腕,试图用情感共鸣术唤醒他的人性,却被对方识海中的“清心符”弹回,情丝上瞬间焦黑一片,“他的识海被封印了!”
监察使冷笑一声,醒神鞭突然暴涨,如毒蛇般缠上凌云志的咽喉:“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我将你们炼成清心傀儡,看你们还如何谈情说爱!”
就在鞭梢即将触到凌云志皮肤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暗处窜出,匕首带着浓郁的死气,直刺监察使后心。监察使反应极快,回身一鞭将黑影抽飞,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具时,瞳孔骤然收缩:“无常盟玄级杀手?你们竟敢跟天庭为敌?”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面具戴上,面具的额心刻着“玄”字。他的身法诡异莫测,每一次出刀都带着时空扭曲的痕迹,逼得监察使连连后退。
凌云志趁机调息,却在看清黑影握刀的姿势时,心头猛地一跳——那是他在黑风佣兵团时,教给老团员的“寒潭刀法”,只是对方的刀更快、更狠,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你们是一伙的?”监察使的醒神鞭舞得密不透风,眼中闪过惊疑。他能感觉到,眼前的玄级杀手实力最多真仙境中期,却总能预判他的动作,仿佛对清心司的功法了如指掌。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变招,匕首故意露出破绽。监察使大喜过望,一鞭抽向他的丹田,却不知这正是对方的算计——匕首在间不容发之际转向,划破了他护心镜的系带,镜中突然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监察使失声惊呼,护心镜上镶嵌的,竟是他早逝的妹妹的画像。清心符的效力瞬间紊乱,他的识海出现短暂的空白,那些被封印的思念如潮水般涌出。
就在这时,黄小蕾的情丝抓住机会,如利箭般刺入他的眉心。这一次,没有清心符的阻拦,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过往:妹妹死于混沌兽潮,他为了变强报仇,才加入清心司,自愿被封印情感……
“她希望你活得像个人,不是像个杀人机器。”黄小蕾的声音带着情感共鸣的力量,传入他的识海最深处,“报仇不是遗忘的理由。”
监察使的醒神鞭哐当落地,捂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黑影却在此时眼神一冷,匕首再次刺出,目标竟是毫无防备的他!
“住手!”凌云志的诛神剑及时格挡,冰魄之力将匕首冻在半空,“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黑影猛地抬头,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抬手扯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老团员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放弃抵抗?”他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在这仙界,放弃抵抗的下场,就是变成你们脚下的泥!”
他的话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灵力波动。凌云志的神识扫过,脸色骤变——至少百名无常盟杀手正往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戴着金色面具的修士,他们的目标,显然是一网打尽。
“是陷阱。”黄小蕾的情丝瞬间收回,缠上凌云志的手腕,“他故意引我们和监察使内斗,好让无常盟坐收渔利!”
疤脸杀手狂笑一声,身形化作黑烟遁入阴影:“双生道统,天庭走狗,今日一个都别想跑!”
千钧一发之际,凌云志做出决断:“你带监察使走,我断后。”他将诛神剑塞到黄小蕾手中,冰魄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在街道上凝结出千丈冰墙,将追杀者暂时挡住,“去玄冰宫找老祖,只有他能保你们。”
“我不走!”黄小蕾的情丝死死缠住他,泪水终于滑落,“要走一起走,大不了玉石俱焚!”她的七情琉璃鞭突然暴涨,“恨”字符文与“爱”字符文同时亮起,在冰墙上织成金色的网——那是她能布下的最强防御,代价是消耗十年寿元。
监察使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突然捡起醒神鞭,挡在他们身前:“往东门走,那里有我私藏的传送阵。”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就当……还你们刚才那句‘活得像个人’。”
凌云志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犹豫,拉着黄小蕾冲向东门。冰墙在身后不断炸裂,金色面具修士的怒吼声越来越近:“拦住他们!仙帝陛下有旨,要活的!”
路过甜汤铺时,黄小蕾突然停下脚步,情丝卷走了檐下那串冰棱风铃。风铃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几个还在梦中的凡人——他们茫然地看着厮杀的修士,眼中的光渐渐褪去,重新被麻木覆盖。
“别回头。”凌云志握紧她的手,诛神剑在他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剑脊的冰海纹路正在与寒铁城的法则共鸣,那些被黄小蕾的情丝温暖过的人心,此刻竟化作无形的力量,融入他的剑招中。
东门的传送阵藏在一座废弃的城隍庙下。监察使刚要启动阵法,金色面具修士却已追至,手中的锁链如毒蛇般缠上他的脚踝:“叛徒,你以为玄冰老祖会保你?他早就把你卖给天庭了!”
监察使的身体瞬间被锁链洞穿,却在倒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阵盘推向黄小蕾:“快走……记住,清心司的地牢里,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
黄小蕾的情丝接住阵盘,泪水滴落在阵眼上,竟让符文提前亮起。凌云志一剑斩断袭来的锁链,将她推入传送阵:“我随后就到!”
金色面具修士看着即将关闭的阵门,突然冷笑:“你以为走得掉?这阵法的终点,可是轮回殿的祭坛啊……”
阵门彻底闭合的瞬间,黄小蕾看到凌云志的诛神剑爆发出璀璨的光,冰与情的法则在他周身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将无数杀手挡在外面。而他腰间的玄冰魄碎片,正发出灼热的温度——那是玄冰老祖的气息,在千里之外,仿佛正透过这碎片,注视着这场黄昏中的厮杀。
寒铁城的雨还在下,烛火在七情阁的窗内明明灭灭,像一盏等待归人的灯。远处的甜汤铺,王掌柜重新挂上了“营业中”的木牌,只是今日的桂花羹,甜里带着化不开的涩。
暴风雨,终究还是来了。而这场宁静的黄昏,成了寒铁城留给他们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