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集：年轮的暖（1/1）
暖年轮
寒潮来的那天，楚临风在老槐树下发现了第一处异常。
雪粒子砸在枯枝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裹紧棉衣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老槐树裸露的根须，就被一阵暖意惊得缩回手。这暖意不似炭火的灼烫，也不是阳光的燥烈，倒像有人把温热的掌心贴在他手背上，带着绵密的、裹着草木气息的温度。
“奇怪。”楚临风喃喃自语。这棵老槐树在精神病院后院长了几十年，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往年寒冬里，树皮冻得发脆，根须更是冰得扎手，怎么今年会透着暖意？他又试探着把手贴上去，这次特意对准年轮最密集的根部——那里的暖意更明显了，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窜，连带着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慢慢舒展开。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楚临风回头，看见九尾狐正踩着积雪走过来。它的九条尾巴蓬松得像团雪白色的云，尾尖沾着几片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却没半点畏寒的样子。自从半年前九尾狐出现在精神病院，就总黏着楚临风，也唯独对这棵老槐树格外亲近，时常趴在树根旁打盹。
此刻，九尾狐没像往常一样凑到楚临风身边，反而绕到老槐树另一侧，把脸轻轻贴在年轮处。它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易碎品，鼻尖蹭过树皮时，楚临风甚至看见它耳尖的绒毛轻轻颤动。更奇妙的是，当九尾狐的脸贴上年轮，那处的暖意似乎更盛了，连周围的雪粒子都融化得快了些，在树根旁积起一小圈湿漉漉的水痕。
“你也感觉到了？”楚临风轻声问。九尾狐没法说话，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老槐树的影子，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裤脚，像是在回应。
这时，07举着日志本走了过来。作为精神病院的记录员，07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的日志本从不离身，本子上画满了各种符号，其中出现最频繁的，就是那个“○⌒⌒”——圆圈旁带着两道弯弯的弧线，像笑着的眼睛，也像老槐树年轮的简化版。
“楚先生，九尾的异常行为记录第17次。”07推了推眼镜，翻开日志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今日14时23分，九尾主动接触老槐树年轮，持续时间约两分钟，接触部位与您此前触碰的位置重合，且该区域温度较环境温度高出4.2摄氏度。”
楚临风指了指老槐树的年轮：“你也摸摸看，这里是暖的。”
07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年轮。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推了推眼镜：“确实有异常温度，非物理加热，来源暂不明。”他低头看向日志本上的“○⌒⌒”，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笔，在符号旁画了个小小的温度上升符号，然后在下面写道：“情感的年轮，永远是暖的。”
“情感的年轮？”楚临风凑过去看日志本，“你觉得这暖意和情感有关？”
“基于过往观察。”07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与九尾每次靠近老槐树，年轮处的温度都会轻微上升；上周您对着老槐树说起童年往事时，温度曾达到峰值。结合‘○⌒⌒’符号的出现频率——它总是在你们产生情感共鸣时出现，我推测这棵树的年轮，在记录你们的情感，并以温度的形式呈现。”
楚临风愣住了。他想起上周的事——那天他心情低落，坐在老槐树下，无意识地说起小时候外婆家的老槐树，说起外婆用槐花给他做的饼。说着说着，他感觉有人轻轻蹭他的手背，低头就看见九尾狐正用尾巴绕着他的手腕，而老槐树的年轮处，当时确实有淡淡的暖意，只是他没太在意，只当是错觉。
“可一棵树怎么会记录情感？”楚临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07没直接回答，而是翻到日志本的前几页，指着上面的记录：“您还记得三个月前，九尾生病吗？它连续三天趴在老槐树根旁，不吃不喝，当时年轮处的温度比平时低了1.8摄氏度，直到您守在它身边，温度才慢慢回升。还有上个月，您找到丢失的旧照片，在老槐树下翻看时，年轮的温度也升高了。”
楚临风顺着07的话回忆，那些片段慢慢串联起来——每次他和九尾在老槐树下产生情绪波动，无论是喜悦、难过还是思念，年轮似乎都有反应。他再次把手贴在年轮上，这次他闭上眼睛，试着去感受那股暖意——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轻微的“沙沙”声，不是雪粒子砸在树上的声音，更像是树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安抚的力量。
“它好像在回应我。”楚临风轻声说。
九尾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又往年轮处靠了靠，尾巴轻轻搭在楚临风的手背上。楚临风能感觉到尾巴上的暖意，和年轮的暖意交织在一起，顺着掌心往心里窜，把寒冬的冷意都驱散了。他低头看着九尾狐，它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在享受这份温暖。
07在一旁继续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14时35分，楚先生与九尾同时接触老槐树年轮，温度较此前升高1.5摄氏度，两者肢体接触时，温度保持稳定。推测三者间存在情感联结，老槐树年轮为联结载体。”
楚临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小时候在外婆家，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外婆家的老槐树下，有一个小小的石凳，他每次难过时，就坐在石凳上，把脸贴在老槐树上，总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后来外婆去世，老槐树也被台风刮倒了，他就再也没遇到过那样的树。直到来到这家精神病院，遇到这棵老槐树，遇到九尾狐。
“或许它不是在记录情感，”楚临风轻声说，“而是在储存情感。储存我和外婆的回忆，储存我和九尾现在的时光。”
07抬头看了他一眼，笔尖顿了顿，在日志本上补充道：“补充推测：老槐树年轮可能为情感储存载体，储存与特定个体相关的情感记忆，并在特定触发条件下（如个体靠近、情感波动）释放温度信号。”
雪还在下，却没那么冷了。楚临风坐在老槐树下，九尾狐靠在他身边，尾巴绕着他的胳膊，老槐树的年轮处，暖意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想起07日志本上的那句话——“情感的年轮，永远是暖的”，忽然觉得这话很对。无论是外婆留下的回忆，还是现在和九尾狐、07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藏在年轮里的情感，就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暖火，在寒冬里，在孤独时，总能给人力量。
07合上日志本，站在一旁看着楚临风和九尾狐。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日志本放进包里。雪粒子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没让他觉得冷——或许是老槐树的暖意，或许是眼前这一幕太过温暖，他忽然觉得，这个寒冬，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楚临风抬手摸了摸九尾狐的头，又摸了摸老槐树的年轮。暖意从指尖传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淡淡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他知道，只要这棵老槐树还在，只要九尾狐还在，只要这些藏在年轮里的情感还在，无论多冷的寒冬，他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
而07的日志本上，那个带着温度符号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寒冬里，关于情感与温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