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女道长的复仇8(1/1)

柯珩抬头正撞进她含笑的目光,一时怔住。

烛火在她眸中跃动,那笑意比他在任何诗赋中读过的春光都要明媚。

茶盏在他手中微微倾斜,溢出的水珠滴在衣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未觉。

苏槿指尖轻点他案头的文稿,忽然问道:"以柯老板的才学,却屡试不第,可曾想过其中缘由?"

柯珩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苦笑道:"因为门第。"

他垂眸斟茶,声音沉了几分,"如今科场,权贵子弟纵是草包也能金榜题名,寒门学子却连誊录的环节都要被刻意篡改答卷。"

茶汤在杯中打着旋儿,映出他讥诮的眉眼,"如今朝堂,当着是令人作呕。"

苏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竟将朝堂腐败看得如此透彻。

"柯老板果然..."她忽然倾身,衣袖带起一缕墨香,"慧眼如炬。"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柯珩耳尖倏地红了,这已是她今夜第三次夸赞,比当年院试放榜时学政大人的褒奖更令他心头发烫。

苏槿望着他强作镇定却藏不住欢喜的模样,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过。

这样剔透的人儿,合该被她拆吃入腹才好。

"所以这世道..."柯珩摩挲着杯沿,声音渐低,"连最后的青云路都断了,倒不如..."他忽然噤声,生怕说出"卖肉"二字会让她瞧不起。

"卖猪肉也很好。"苏槿忽然接话,指尖掠过他因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只要是柯老板做的事——"她望进他骤然亮起的眼眸,"我都觉得极好。"

柯珩心里得到巨大满足,第四次。

窗外更鼓传来,苏槿起身时广袖拂过他的手背:"该回了。"

柯珩慌忙站起,带翻了圆凳:"我、我送..."话未说完便咬到舌头,却仍固执地提起灯笼,"夜露重,姑娘仔细台阶。"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他刻意落后半步,目光却黏在她发间摇晃的玉簪上。

那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梅,像极了他此刻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思。

烛火早已熄灭,月光透过窗棂,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柯珩辗转反侧,里衣被褥摩挲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他盯着房梁,眼前却全是苏槿执手教他沏茶的模样——她垂落的发丝扫过他颈侧时带来的战栗,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花香,还有她说"极好"时眼底流转的微光。

"阿槿......"

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他抬手遮住发烫的眼睛,却遮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分明是秋夜,却燥热得连掌心都沁出汗来。

晨光熹微,柯珩天未亮便起身忙碌。

灶台上的白粥熬得糯软,新蒸的桂花糕正冒着热气,他还特意煎了两枚荷包蛋——蛋黄圆润如初升的旭日,正是最好的火候。

刚摆好碗筷,便听院外马车辚辚。

透过窗棂望去,玄清观的青帷马车已停在门前,车辕上悬着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

"柯老板起得真早。"苏槿推门进来,晨露沾湿了她的袍角,却衬得眉眼愈发清亮。

她目光扫过满桌早点,忽然看向案上的食盒,"都装上吧,路上吃。"

柯珩呆了一瞬,手却比脑子动得快。

等他回过神,食盒里已整整齐齐码好粥菜,连醋碟都备上了姜丝。

"明日..."他攥着空了的碗碟,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早些准备。"

马车驶远时,他仍站在院门前。

秋风卷着片桂花落在肩头,他忽然想起忘了问她。——食盒,可要记得还。

车上太初啃着顺来的桂花糕含糊道:"主人,爸爸做的没点心铺的好吃,还不如出去买点省事。"

苏槿拍开太初还要拿的手“想吃自己拿钱买。”

太初撇嘴“小气。”

玄清观内,晨钟余韵未散。

苏槿将一众女冠召集至练武场,太初正懒洋洋地倚在银杏树下,手里抛接着三枚铜钱玩。

"今日起,由太初道长传授你们《灵鹤诀》。"

苏槿广袖一拂,场中央的青石板顿时浮现出莹莹发光的经络图,"虽算不得高深功法,但强身健体足矣。"

女冠们又惊又喜,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已忍不住比划起来。

没过一会,年长的张娘子正要带头行礼,却见苏槿已转身朝山门走去。

"主人等等我!"太初一个鹞子翻身跃起,铜钱"叮当"落进功德箱,"秦家那群杂碎,少了我这观众多可惜!"

苏槿头也不回地弹指,太初脚下突然长出藤蔓,将他牢牢缠在廊柱上:"留下看家。"

"张娘子——"太初拖长声调求救,"您瞧道长多狠心!"

正在研读经络图的张娘子抿嘴一笑,假装没瞧见小道士挤眉弄眼的怪相。

马车前,苏槿忽觉袖口一沉。

太初正扒着苏槿:"带我去嘛,我保证不捣乱!"

苏槿无奈摇头“那便走吧。”

朱漆大门上悬着御赐"义商济世"的金匾,汉白玉阶前两株百年罗汉松苍翠欲滴。

太初叩响门环时,鎏金铜兽首在阳光下泛起威严的光泽。

门房从侧窗探头,待看清来人,慌忙推开中门——昨日玄清观前七彩血雨的奇景,早让这位仙长之名传遍京城。

"两位仙师稍候!"门房疾步向内院奔去,腰间玉坠叮咚作响。

不多时,一阵清越环佩声自影壁后传来。

但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款步而出,玉冠束发,眉目如画,通身气度不似商贾,倒像书院走出的翩翩公子。

秦浩拱手行礼时,腕间沉香木念珠滑落袖口:"不知仙长驾临,有失远迎。"

他声音清润似泉,却在抬眸看清苏槿容貌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苏槿目光掠过他腰间悬着的龙纹玉佩——那是皇商才有的恩赐,淡淡道:"秦府上空煞气凝结,特来一观。"

"仙长慈悲!"秦浩面色微变,当即侧身引路,"还请入内细说。"

穿过九曲回廊,处处可见风雅:

— 太湖石假山旁设着流水琴台,焦尾琴上犹带新露

— 紫檀木多宝阁里陈列着前朝字画,最醒目的竟是大师残帖

— 青玉砖道上跪着十二位素衣侍女,手捧的琉璃盏中盛着时令鲜果

太初借着袖袍遮掩传音:"这哪是商贾之家?尚书府都没这般讲究!"

苏槿忽在跨过第二进院门时驻足。

她望向西侧一座被梧桐掩映的小楼,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秦公子,便是那处。"

秦浩手中茶盏突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