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剑仙往事(下)(1/1)
——冰魄血誓
《五律·封魔志》
剑啸玄冰魄,孤身赴北冥。
丹心焚永夜,铁骨镇魔星。
万古潮音寂,千山刃影青。
苍生一诺重,生死寄寒锋。
“封魔台?!”海兰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三个字如同重锤,带着古老而沉重的封印意味,狠狠砸在她的心神之上!星火阁?上古封魔台?这惊天逆转让她脑中一片轰鸣。
“那血海魔影,那嘶吼的混乱意志……它有一个名字,”云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冻骨深渊,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与沉重的历史,“上古天魔!真正的灭世灾劫!它非血肉,非神魂,而是诸界负面浊气、无尽怨念与混乱法则纠缠孕育出的至邪之物!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所过之处,灵气枯竭,法则崩坏,万灵归墟,天地重归混沌!”
他眼中寒芒暴涨,如同沉寂万载的绝世神剑悍然出鞘,锋芒毕露,直指苍穹:“吾师,丹剑双绝,功参造化,登临此界绝顶!他推演天机,洞察未来,预见到这天魔即将复苏,此界倾覆在即!诸天仙圣,畏之如虎,束手无策!仓皇逃遁者有之,闭门自保者有之,更有甚者,妄图与魔交易,苟且偷生!”
云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悲愤:“唯有吾师!唯有他!选择了一条绝路!以身饲魔?不!是以身化牢!自斩无上道躯,崩解毕生道基!以其崩解的无上道韵为引,以其不灭的丹心圣魂为锁,引动天地人三才本源之力,构筑这万古封魔之阵,将那灭世天魔彻底锁死在这片大地之下!以己身寂灭,换此界苍生一线生机!”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万钧重锤,裹挟着血与火的真相,狠狠砸在海兰的心上,砸得她神魂震颤!自斩道躯!崩解道基!引天地之力!化身为锁!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刚才那幻象中,那道辉煌身影为何倒转剑锋,为何道基崩碎化作光雨融入大地!那不是堕魔的疯狂,那是牺牲!是舍弃一切、燃烧自身为薪柴,为这方世界点燃希望之火的悲壮绝唱!是真正的圣者所为!
“那…那三把密钥?!”海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个可怕的、令人遍体生寒的猜想在她心中轰然成形,让她几乎不敢问出口。
云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充满无尽讽刺与杀意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不错。所谓开启初代丹圣秘藏的三把钥匙,根本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一个为了掩盖真相、甚至可能包藏祸心的陷阱!它们真正的身份,是支撑这封魔台万古运转的‘天地人’三根核心封印柱!它们维系着阵法的根基,汲取天地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加固着对天魔的镇压!这‘星火阁’本身,就是整个封魔大阵的核心阵眼!”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虚握,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沉重真相与滔天恨意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绷得发白,青筋毕露:“如今,‘人柱’密钥——‘离火精魄’,已被那些利欲熏心、妄图染指天魔之力、或者被幕后黑手蛊惑的蠢货夺走!封印已有松动之兆!我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深处,那被镇压万载的污秽,正在黑暗中蠢蠢欲动!若再失其一……”
云辰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无比,如同万载玄冰:“封印崩坏,天魔挣脱樊笼,此界……必将重演太古血海!万物归墟!众生沉沦!”
一股冰冷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顺着海兰的脊背疯狂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她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云辰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重压力与冰冷杀意从何而来!这不仅仅是师门血仇,这更是关乎整个天地、亿万生灵存亡的倾覆重担!他背负的,是比山岳更沉重的责任与宿命!
“所以…第二根钥匙……”海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被暮色笼罩的、遥远的北方天际。
“玄冥冰魄。”云辰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北冥冰原那万古不化的极寒死气,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它对应‘地柱’之位!深藏于北冥冰原最核心、最死寂的‘永冻深渊’之下!由上古遗族——玄龟一族世代看守!此物汲取九幽地脉深处最精纯的寒煞本源之力,维系着封印大阵与地脉的连接,稳固着整个封魔台的地基!”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淬火的寒冰利箭,穿透重重空间与暮霭的阻隔,死死钉向那传说中永恒的冰雪绝域方向。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常人的犹豫与权衡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破釜沉舟的决绝寒芒!那光芒锐利无比,仿佛他自身已化作了一柄即将出鞘、饮血开锋的绝世凶剑!
海兰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只剩下冰封战场与焚天之火的眸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北冥冰原!那是生命的禁区!连真仙大能都视为畏途的绝地!永冻深渊,更是传说中连光线和神魂都能冻结的死亡归宿!而玄龟一族,以防御力冠绝上古、性情凶悍顽固、领地意识极强着称!它们世代守护“玄冥冰魄”,视其为圣物,与冰原地脉同生共死!夺取“玄冥冰魄”?这无异于向死亡本身宣战!是挑战整个北冥的意志!
“你……”海兰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惊惶,“打算去抢?”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要如何在那样的绝境中,从那样的守护者手中,夺走维系世界根基的圣物。
云辰缓缓收回那望向北方、仿佛已置身冰原风雪的视线,重新落在海兰脸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抬起了右手,伸向背后。
动作沉稳,没有一丝犹豫,仿佛这个动作已在心中演练了千万遍。
“铮——!”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自太古传来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彻废墟!这声音不再仅仅是金铁交击,更像是沉睡的龙魂在这一刻彻底苏醒,发出了宣告回归的咆哮!
他背后那柄古朴长剑应声弹出三寸!雪亮、森寒、仿佛凝聚了亘古玄冰与不灭星光的剑锋,暴露在最后一丝惨淡的暮色之中!
刹那间!
一股凌厉到足以割裂虚空、冻结灵魂的森寒剑气,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冲天而起!以云辰为中心,无形的剑气旋涡疯狂搅动,将他脚下的碎石尘埃无声无息地碾为最细微的齑粉!周围残存的断壁之上,竟凭空浮现出无数道细如发丝、纵横交错、深达寸许的崭新剑痕!仿佛有无形的神兵刚刚在此肆虐!
纯粹的、冰冷的、一往无前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极地寒潮般席卷开来!废墟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小的白色冰晶!
云辰的五指,稳稳地握住了那冰冷刺骨、仿佛与自身血脉相连的剑柄!
五指收拢!指节发出轻微却充满力量的爆响!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也握住了这方天地的未来!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废墟上空因剑气激荡而翻滚的阴霾,再次投向那仿佛永无尽头的北方天际线。那里,是绝望的冰原,也是他必须踏上的征途。
“纵使北冥万里冰封,深埋万古玄霜,”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砸在命运铁砧上的重锤,激起无形的气浪,震得海兰耳膜嗡嗡作响,心神剧颤,“纵使玄龟一族铜墙铁壁,凶顽如渊……”
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剑锋上吞吐的寒芒,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彷徨,只有一片冰封的、早已预见血与火的战场,和燃烧在冰层之下、足以焚尽万物的复仇之火与守护之念!
“我亦要……”云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裂,带着踏破九幽的决绝:
**“踏出一条血路!”**
**“亲手夺回‘玄冥冰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更加高亢、更加激昂、仿佛要撕裂苍穹的龙吟!那剑鸣是意志的具现!是决心的宣告!是向天地发出的血誓!
一道凝练如实质、深邃如寒渊的深青剑气,如同蛰伏深渊的苍龙骤然抬首,带着斩破一切阻碍、冻结一切虚妄的决绝,悍然冲霄而起!
剑气撕裂了最后残存的暮霭,搅碎了翻滚的阴云!星火阁遗址上空,最后一点黯淡的残阳余晖被这无匹的锋芒彻底驱散、绞碎!冰冷的剑光如同极地的极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坚毅如铁的侧脸。那上面,唯有信念如钢,杀意如霜!
残阳彻底湮灭,废墟之上,只余下剑气激荡的冰冷回响,如同万古冰川的叹息,以及云辰那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般挺立的身影。空气被彻底冻结,尘埃在锋芒下簌簌粉碎。
海兰怔怔地望着他,望着那柄吞吐着致命寒芒、仿佛已饮尽风霜的长剑,望着他眼中那片冰封万里却又燃烧着焚天之火的决绝战场。北冥的玄霜、玄龟的壁垒、深渊的死寂……这一切,都化作了横亘在他面前、高耸入云、几乎无法逾越的死亡绝壁。
可他没有退路,亦无需退路。
师门沉冤如血,泼洒在这片名为“封魔台”的谎言废墟之上;天魔复苏的阴影,如同悬在众生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末日铡刀。夺回“玄冥冰魄”,稳固地柱封印,这已是他背负的宿命,是斩断过去阴霾、唯一通向未来的荆棘之路!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他也要用手中之剑,劈开一条生路!
那股冰冷的、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实质的极地寒流,猛烈地冲击着海兰的心神,让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脊背紧紧抵住身后冰冷粗糙的断壁。碎石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恐惧?有。面对那传说中的绝地凶险,谁能不惧?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那极致信念所点燃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认知的悸动,如同冰原下的地火,悄然涌动。
就在这死寂与锋芒交织的顶点,那枚引发了一切、承载了万古悲壮的潮音螺,竟再次发出了微光!
嗡……
不再是狂暴冲霄的剑意,也不是混乱的记忆碎片。这一次,光芒极其微弱、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摇曳、随时会熄灭的残烛。碧青的光晕在古朴的螺壳表面极其缓慢地流转,明灭不定,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沧桑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沉甸甸的眷恋。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模糊、更加残破、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的意念碎片,如同秋日最后一片枯叶,极其轻柔、极其微弱地从螺口逸散出来。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具体的思绪。
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沉淀了万古尘埃的情绪。
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带着无尽的沧桑与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地、带着无限的不舍与托付,拂过云辰紧握剑柄、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青筋毕露的手背。
那情绪里,是毫无保留的、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信任托付。
是寂灭前,最后一声无声的告别。
是师父对弟子,穿越了万古尘埃的、最后的凝视。
云辰挺拔如孤峰、仿佛已与手中利剑融为一体的身影,在这道微弱意念拂过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微微一颤。
他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失去了所有血色,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那冲霄的、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被一只无形而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依旧环绕周身,散发着冻结万物的寒意,却不再狂暴四溢,反而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更加决绝的姿态,向内收敛凝聚,化作一层坚不可摧、寒光内蕴的冰晶甲胄!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不再是投向远方的冰原,而是落在那枚光芒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潮音螺上。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战场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坚冰悄然裂开一丝缝隙,有什么滚烫的、足以融化万载玄冰的东西在其中剧烈地翻涌、凝聚、奔腾!那是一种足以焚天的悲恸,一种被强行压抑了万古的孺慕之情!
那滚烫几乎要冲破寒冰的桎梏,化作实质。
但他终究没有让它落下。
他只是更紧、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与意志都灌注进去一般,死死握住了手中的剑!
剑锋低鸣,清越而悲怆,如同最忠诚的回应,回应着那跨越了万古光阴、无声却重逾山岳的托付。
冰冷的剑光,映着他冷峻如削的侧脸,也映着那枚即将彻底归于沉寂的潮音螺。废墟之上,唯有剑气如霜,低鸣如泣,以及那无声传递、却足以撼动天地的师徒羁绊,在冰冷的暮色中无声流淌。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